第三十四章 千軍萬馬起征伐

  北風呼嘯,帶著刺骨的冰寒和刀割般的尖銳,拂過廣袤無垠的北漠草原。

  寒流驅走了秋日的涼爽,寒冰的冬日逐漸覆蓋整座茫茫大草原。

  大雪鵝毛般的下著,草枯葉黃,直至徹底化為寸草不生的禿地,被冰雪壓覆。

  遊牧民族逐水而居,逐草而徙。

  氣溫驟降,大雪紛飛的冬季,對草原各部來說,都是一場難以抗拒的天災。

  這場白色災難的每一次出現,都意味著草原上會有許多牧民會凍死,馬匹、牛羊會死傷無數。

  今年的冬季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早一些,大雪之下各部都出現明顯的傷亡,這種徵兆顯示今年的寒冬會更加難捱。

  若是不及時做出應對,很多人都活不過今年,來年的人口會銳減,身體羸弱的婦孺跟兒童,更是會占多數,不利於部落的生存和繁衍。

  在這更加講究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的大草原,青黃不接意味著部落的衰落,更意味著會被強大的部落吞併,亡部滅種。

  女人被其他男人霸占,孩子被奴役欺凌。

  別說一些中小部落,即使強如這片草原的霸主大月氏和匈奴,在強大的天災面前,也是無能為力,勉力支撐。

  於是,在今年的第三場雪過後,匈奴單于和大月王都各自召集部下,自所統轄的各部落調集人手,打算各自徵兵十萬,如往常一般,叩關中原。

  若是能入侵繁華的中原,自然是夢寐以求;即使不能,也能打草谷,劫掠足夠的糧食和女人,讓這個冬天不再那麼難熬。

  只是今年,還未等他們馬踏中原,人馬尚在籌備、調集當中,北漠草原跟中土的交界,騎著一匹匹四肢強健、膘肥體壯駿馬的騎兵,就成群結隊,排著整齊的軍陣,出現在草原邊緣的過渡帶上。

  「吁!」

  騎著一匹高頭黑馬,走在軍陣最前列的蒙恬,頭戴鐵盔,披著一陣黑色盔甲,腰間別著一柄長劍,揮手駐馬。

  身後的部將、騎兵都紛紛拉著韁繩,頓馬駐足,伸手在馬背上輕輕拍了拍,安撫胯下戰馬。

  坐在馬上的蒙恬,雙眸凝視著遠方一望無際的雪原,一想到這次自己即將率領大秦兒郎,飲馬草原,封狼居胥,頓時意氣風發,心中豪氣萬丈。

  「這次,定要這群草原豺狼在我大秦鐵騎之下,倉皇奔逃,將這片草原,納入我大秦版圖。」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昔日那位大秦說書人,還真是做的一手好文采,像是早就料到你我會有今日這一遭。」

  一旁,同樣率領萬餘騎兵的王翦,披掛一身沉重的黑色甲冑,雪白的鬍鬚隨著朔風飄揚,催馬走了過來,這位大器晚成的老將,在這零下十幾度的寒風中,面色紅潤,精神矍鑠,除了花白的鬍鬚,絲毫不見老態。

  反而更加老當益壯,哪怕是身上不經意間散發的氣勢,比起正年富力強的蒙恬來說,都不弱分毫,隱隱還略勝一籌。

  「王老將軍!」

  見到走過來的王翦,蒙恬拱手見禮,這位老將趕上一個好時代,抓住靈氣復甦的契機,一身武藝登峰造極,渾身血肉不僅未曾因年紀老朽而衰敗,反而厚積薄發,勢如破竹,一路突破到先天境才堪堪停住。

  潛力耗盡。

  即使如此,也非常了得。

  令同為先天境的蒙恬,不敢小覷分毫。

  「哈哈哈!蒙家小子,你曾受命督造長城,老夫也曾奉命駐守北境多年,對那群草原蠻子,你我可謂是深惡痛絕,帶兵北上,是老夫平生所願,恐怕也是你心中所盼,而今你我各率一部,飲馬北上,可有膽子跟老夫賭上一賭,看你是小子先攻破樓蘭,還是老夫先踏破匈奴王庭!」

  王翦行至蒙恬身旁,捋了捋鬍鬚,豪爽而笑,看向那茫茫雪原,渾濁的老眼乍現一縷精芒,像是看到了那萬馬齊奔,飲血匈奴,直搗王帳的場景。

  眼珠一動,看了一眼豪氣不減當年的老將,蒙恬心中熱血沸騰,轉首回看一眼,面容整肅,整裝待發,只等他一聲令下,就立刻奔馬疆場,湧入風雪呼嘯的茫茫大草原的蒙家軍。

  蒙恬心胸激盪,拔出手中長劍,高舉半空,像是回應王翦,又像是直抒胸臆,更像是對草原宣誓,沉聲高喝: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天兵下北荒,胡馬欲南飲。

  橫戈從百戰,直為銜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隴頭寢。

  何當破樂氏,然後方高枕。

  ……」

  「好志氣!」

  蒙恬之言,令王翦放聲大笑,笑聲跟呼嘯的風雪混雜,傳至不知名的遠方。

  「有機會,老夫還真想跟那位咸陽久負盛名的說書人見上一面,看看究竟是何等奇人,竟能寫出如此豪言壯語,那一篇篇格律古怪的詩文,每一篇都讓老夫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馳騁沙場。

  可惜,自仙人降世,那人就消失無蹤。有人說,他被召回仙山,有人說,他隱居山林,世人繁雜之語,不可盡信。

  老夫聽聞,你與那說書人有過一段接觸,蒙恬,對於此人,你怎麼看?」

  王翦忽然問道,蒼老的聲音著帶著幾分感慨和遺憾。

  蒙恬搖頭苦笑,思緒翻轉,回想當初那幾年,跟說書人的「鬥智鬥勇」,無論他想出那種計策,是圍追堵截,還是藏匿市井,又或是隱姓埋名,只要一動,立刻就會被對方發覺,逃之夭夭。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一個,讓他挫敗到懷疑自己能力的人。

  不過,他也曾偷偷聽過那人的說書,除卻仙神怪志之談外,尚有許多令人心神俱震之語,他方才所吟詠的,不過是其中兩首。

  聽聞身旁老將的問話,蒙恬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麼,帶著幾分莫名的說道:「他是一個奇人!」

  王翦沒好氣地翻個白眼,瞪了一眼說跟沒說一樣的蒙恬,頭一次看他這麼不順眼,催馬返回軍中,望著眼前萬餘名一流高手訓練而成的精兵,眼神火熱,勒馬掉頭,運轉內力,隔著數丈遠,沉聲立喝:

  「蒙小子,此戰,若是輸給老夫,你從蒙毅那裡得到的上好靈酒,可要讓老夫喝個痛快!」

  說著,揚手一揮,聲如悶雷,在隨同而來的萬軍中炸響,連漫天肆虐的風雪都稍微停滯,似是被遏主呼嘯,難擋其聲。

  「出發!」

  噠噠!

  緊韁拉繩,軍中之人動作劃一,駕馬奔行,馬蹄高揚,嘶鳴聲撕裂蒼穹行雲,奔騰的馬蹄聲震動地脈,跟隨在老將身後,伴著轟隆聲,沒入蒼茫雪原之中,很快就被風雪遮蓋了蹤影,視線再難尋覓分毫。

  馬蹄在雪地上踐踏出的痕跡,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被漫天的風雪重新淹沒。

  空氣中,唯有蒙恬夾著內力的聲音,穿透風雪,傳盪遠方。

  「老將軍恐怕要失望了!蒙恬,絕不會給將軍這個機會,屆時,將軍恐怕只能喝恬的慶功酒了!」

  風雪的呼嘯聲越發急切,隱約間,有狂放爽朗的笑聲,逆著風雪傳來。

  馬背之上,蒙恬嘴角一勾,手中長劍並未收回,反而舉得更高,劍尖微微傾瀉,鋒銳的劍刃閃爍寒光,割裂空氣、阻斷風雪。

  直指無際雪原未知的遠方。

  「全軍整備,出發!」

  隨後,他雙腿夾緊馬腹,一馬當先,如離弦之箭沖入一眼望之不盡的雪原當中。

  身後山搖地動,萬馬齊奔,萬人排著整齊的軍陣緊緊相隨,哪怕在快速奔行,隊型也絲毫不亂。

  一個個眼神堅定,視死如歸。

  渾身氣勢跟主將蒙恬相合,像是一柄利刃,撕開著風雪天幕,透著一股「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

  一往無前!

  風雪咆哮得越發聲隆,緊隨著大軍前進,掩蓋著眾人前行的足跡,更加壯了幾分大軍的聲勢。

  風雪奔萬里,踏馬度關山。

  帶著幾分悲壯,挾著幾分蕭瑟,透著幾分肅殺。

  兩路大軍穿行風雪,奔馳於漫漫雪原。

  ……

  嶺南。

  山山相連,深谷交縱,險峻難渡,茂密的山林和穿行其中的毒蟲瘴氣,是當地土著對抗大秦攻伐的保障。

  他們之所以能跟訓練有素的秦軍僵持,除了秦軍自身不善山地戰,因南北差異,水土不服外。

  更多的還是倚仗地利和自身常年奔行山林的兇悍。

  只是,此刻,安逸近十年的百越各族,沒有想到的是,此刻正有一隻數萬人組成的大軍,自咸陽而出,朝著這裡開拔。

  相較於前次征討百越,最後卻無果而終的50萬大軍,這次的軍隊數量只是當時的十分之一。

  然卻都是精心選撥的武者組成的大軍,修為清一色地在二流之上,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以一當百的存在。

  精心培養數年,每日裡除了演練軍陣,就是吞服靈藥,修煉武道,這支軍隊稱得上是大秦少有的精銳。

  比之以往的五十萬大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重要的是,隨著大秦靈氣的逐步復甦,這支軍隊經常出沒於異變的險山陡崖之中,數年磨礪,如今對山林的適應能力,這支強軍比起嶺南土著而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朔風冷肅,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涼,屠雎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衫,外面套著一層輕便的軟甲,勒馬前行在寬闊的官道上。

  目視著排著整齊的隊列,披著鎧甲,手持長戈,在官道上行走,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軍。

  感受到大軍隱而不發,卻透出的肅殺崢嶸的氣勢,屠雎一臉肅然,想起前次征討百越的失利,若不是最後陛下緊急召回,等待自己的將是徹底敗北後的身死。

  勒馬的大手五指緊攥,將韁繩拽得發緊都一無所覺。

  還是胯下的黑馬吃疼,馬頭搖晃幾下,發出幾聲不滿的響鼻,才將他的思緒拉回。

  「這次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凝視著穿行的大軍,屠雎心中發狠,低聲自語。

  大軍前方,領軍而行的尉陀(即趙陀),回頭看了一眼一臉沉重的屠雎,明白其心中所想,可這種事情,只能他自己走出來。

  旁人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

  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士兵,感受到迎面而來的肅殺之氣,尉陀舒心一笑,「這次應當能一舉踏平嶺南,征服百越,以壯大秦山河。」

  轉首,目視前方,望著寬闊的管道和頭頂上方多了幾分柔和的冬日,尉陀沉喝一聲,傳入士兵耳中。

  「傳令下去,全速前進!」

  大軍急行,馬蹄跟青石板摩擦,帶著盔甲的腳步聲踏在平整的土地上,如雷的隆隆聲響徹在官道上。

  震得地面發顫,兩旁的樹葉簌簌作響,大片的樹枝不斷抖落而下。

  森寒的盔甲和長戈,在陽光下泛著絲絲耀目的冷光。

  在官道上留下一條灼人的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