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吹在臉上，柳穗眼睛都睜不開。
迎頭突然落下一件帶著溫度的披風。
程四淡淡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冷就往後躲一些。」
柳穗抿了抿唇，沒逞強。
來的路上遇上林屠戶，又是逃命又是趕路，折騰到現在早就已經累了，靠著身後溫暖的體溫，竟然沒多久就合上眼睛，打起瞌睡來。
程四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女人的腰上。
一行人踏著月色到了柳家村。
如今家裡頭有了營生，家家戶戶都沒有睡的那麼早，好些人家點著油燈搓毛線，織毛衣，做豆腐，即使更深露重，柳家村也熱鬧非凡。
「什麼人？」
住在出口的村民們聽見了動靜，跑出來看到十幾匹馬停在村口，頓時慌了大喊起來。
幾乎整個村子都聽見了聲音，不少人家紛紛出來瞧個究竟。
劉伯興披著外套匆匆趕過來，看到為首的的程四，頓時愣住：「程四爺？你怎麼來了？」
程四抱著懷裡的女子從馬上一躍而下，動作輕飄飄的，半點都沒有驚擾到柳穗。
隨著他的靠近，劉伯興才注意到他懷裡還抱著個人，只是臉上蓋著衣服，瞧不清長什麼樣子，唯獨垂落下來一條胳膊，那衣袖……
劉伯興瞳孔微縮，立刻道：「程四爺遠道而來，想必定是累了，來，到我家來歇息……」
他立刻上前拉住程四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看似親熱，實則不動聲色的擋住了旁人看向柳穗的目光。
程四含笑跟了上去。
這柳家村村長雖然只是個童生，但是眼界，心胸皆不一般。
劉家院子裡可裝不下程四帶來的這麼多人，劉伯興招呼著村裡頭幾個家風好，熱情的村民幫忙招待，將人分開帶回去休息。
自己則帶著程四和陳魏進了院子，一進去，就關上院門，就迫不及待伸手去扒拉程四懷裡頭的外甥女。
他伸手將蓋在柳穗頭上的衣服拉下來，露出一張潮紅的臉。
「穗穗怎麼了？」劉伯興瞬間變了臉色。
程四低頭看向懷裡頭的柳穗，眼神幽深：「發熱了，我已經叫人去請了醫生過來。」
他避開劉伯興欲要將柳穗抱過去的手，直接將柳穗抱進屋裡，放在床上，從頭到位，一舉一動都坦然自如，活似這裡是他家似的。
劉伯興看的眼睛都直了，不過現在更擔心柳穗的身體情況，所以並沒有過多的糾纏，亦步亦趨的跟在程四的身後。
劉氏拎著油燈出來：「這是怎麼了？」
劉伯興看了一眼廂房的方向，低聲道：「低聲些，別吵到娘了。」
劉氏頓時放輕了手中的動作，待看清屋子裡站著的人，頓時驚了：「這不是那個程，程大人？」
劉伯興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閉嘴。
程四已經將柳穗放在床上了，手背試了試她額頭上的溫度，神色微沉，側過頭問身後的陳魏：「去看看人回來沒有。」
陳魏躬身應是，轉身往外走。
劉伯興將兩個人的相處看在眼底，微微擰眉。
這程四官威比上次更重了。
「穗穗怎麼了？」劉氏扯了扯劉伯興的袖子，小聲問道。
雖說她是柳穗的舅母，但是不知道為何，這程四在的時候，她愣是不敢往柳穗的方向靠近半分。
實在是那男人存在感太強，看著就不好招惹。
劉伯興可算是打起了精神，對劉氏道：「說是發熱了，你去把穗穗她娘喊過來。」
劉氏應了一聲，也快速走了出去。
屋子裡頓時就剩下了沉睡不醒的柳穗和沉默相對的程四和劉伯興。
外甥女還在人手上，劉伯興強撐著朝著程四擠出笑：「不知道我家穗穗是怎麼遇上程大人的？她今天上午人還精神的很，怎麼這晚上人就這樣……」
「劉村長是認為，是我害的三娘成這般模樣？」程四淡淡的打斷劉伯興的話。
雖然未曾動怒，語氣依舊平靜，卻讓劉伯興在寒冬冷夜裡愣是冒起了汗。
他腰彎的更低了：「沒有沒有，老朽絕無此意，但是穗穗她……」
「高大夫來了！」
陳魏領著高大夫從院外走進來，黑燈瞎火的，高大夫走路顫顫巍巍的，但是卻沒有像之前一樣抱怨，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與旁邊的劉伯興打聲招呼，就已經快速衝到了床邊。
「哎喲！三娘啊！這是怎麼了？」
他可還有好多東西要學呢！三娘可不能死啊！
眼看著就要撲到柳穗身上，程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高大夫，三娘是發熱了。」
高大夫一愣，抬頭看向程四，老眼眯起來：「你是……哦！你是上次來過的程大人啊！」
不等程四回應，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肩膀上：「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都能給人看病了還叫我過來做什麼？」
程四：「……？？」
高大夫可不怕他，他一把年紀了，不管是誰來了，對他都得客客氣氣的，不然他這老胳膊老腿的往地上一躺，誰面上都不好看。
「起開起開，快讓我給三娘看看，哎呦，還真是受寒發熱了！」
高大夫完全沒有自己打自己臉的羞愧感，老神自在給柳穗把了脈，然後又開了藥。
開完之後不禁感嘆：「這三娘最厲害的就是退熱的法子，沒想到啊，救的了別人救不了自己。」
程四微微挑眉，問道：「柳三娘還會醫術？」
「你不知？」高大夫看向程四，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搖搖頭：「年輕人，這方圓十里你去打聽打聽，就沒有我們三娘不會的事情。」
旁邊的劉伯興聽得心情十分複雜。
這明明是他外甥女！為什麼聽高大夫的語氣跟他孫女似的！
程四若有所思。
上次來的匆忙，雖然知道柳穗一介女子在柳家村地位非凡，但是只以為是水泥或者豆腐方子的因素，倒是不曾想到，她連醫術都有涉獵。
他目光落在床上的柳穗身上。
高大夫還在感嘆：「像我們三娘這樣的好姑娘真不多了，你這次特意回來，該不會是為了向我們三娘提親吧？我告訴你，給我們三娘做媒的媒人這十里八鄉的都已經來遍了，你還是死心……」
原本一直沉睡的的柳穗眉梢微動，睜開了眼睛，對上了程四。
恰好聽見高大夫後一句：「不過若是入贅，倒是可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