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肉刮骨,疼痛可想而知。
整個內室都是杜飛的哀嚎聲。
杜夫人第一個承受不住,癱軟著雙腿要衝過來。
「放開他!放開他!我們不治了!」
林仲懷眼神一厲,沖站在一旁束手無策的藥童喊道:「傻站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人攔住!」
喊完又招呼幾個老大夫幫忙一同按住杜飛。
雖說幾個老大夫雖然剛剛還對柳穗提出了質疑,但是既然已經開始治療了,就不會束手旁觀,患者的命更加重要。
幾個滿頭白髮的老大夫七手八腳的衝過來按住杜飛,走得近了,也更加清晰的看見了柳穗的動作。
她利落的剔除腐肉,然後用酒精給杜飛的傷口進行消毒,再用上消炎藥。
酒精撒上傷口的那一刻,杜飛硬生生的疼暈了過去。
柳穗抓住機會動作更快的將藥粉撒上去。
等到她捆好繃帶,說出好了的那一刻,杜夫人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姣好的面容上全都是汗水。
「這就好了?你剛剛用的是什麼藥粉?我可看見了杜大人的骨頭,若是不慎,很有可能隨時喪命的!」
「對對,你這藥粉可是之前仲懷所說的什麼金創藥?給老夫看看是什麼東西?」
「哼,雕蟲小技,與我等有何區別!若是杜大人有事,你難辭其咎!」
……
幾個老大夫一看處理好了,頓時全都圍著柳穗不讓走了,一方面是柳穗剛剛氣到了他們,惡氣不出不甘心。
再一方面,就是被杜飛的慘狀給嚇到了。
這杜飛如果沒有醒過來,總要有個人負責人,這個人必定是柳穗!跟他們林氏醫館可沒有關係!
雖然沒有互通有無,但是幾個老傢伙立刻就達成了共識。
背鍋俠不能走!
周身吵吵嚷嚷的讓人頭疼,柳穗心裡頭還窩著氣,但是看到大家滿頭白髮,到底是留了下來。
她也擔心杜飛的情況會有反覆,需要時刻緊盯著給他換藥,於是遣了藥童回柳家村一趟,告訴大柳氏和小妮子一聲,她今天不回去了,免得大柳氏擔心。
外頭天已經大黑了,即使有馬車,藥童一個人去柳家村也不大安全。
杜夫人身邊的少年再次出聲:「我一同去吧。」
他對著柳穗拱了拱手,倒是比之前客氣不少:「多謝柳三娘救我父親,此恩日後必報。」
像失了主心骨的杜夫人一把拽住兒子杜興之的手腕,低泣道:「興之,你不能走……」
杜興之拍了拍杜夫人的手,輕聲安慰道:「娘,爹這裡有這麼多人看著,不會出事的,我與藥童一起去柳家村報個信,讓柳三娘也好更加安心留下來。」
若是這柳三娘沒有救回爹……
少年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快的沒有讓任何人瞧見。
很快,馬車吱呀吱呀的從縣城去往柳家村。
夜深,柳家村幾乎家家戶戶都睡了。
唯獨柳家還亮著煤油燈。
大柳氏小心的護著懷裡頭打瞌睡的小妮子,愁道:「這孩子,叫她去床上睡又不去,非要等她娘,咋這麼實心眼呢!」
懷裡的女娃娃打著小呼嚕,頭上的頭髮亂糟糟的搭在額頭上,臉頰紅潤潤的,一看就養的很好。
大柳氏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
小妮子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眼看著就要醒過來,一隻細長的手在她身上拍了拍,小妮子吧嗒吧嗒嘴又睡了過去。
桃花收回手,挑了挑煤油燈,等火光更亮了,才皺眉看向大柳氏,低聲道:「奶,你不要弄小妮子,她好不容易才睡了,萬一醒過來又要找小姑怎麼辦?」
小妮子白天雖然玩得瘋,但是晚上是必定要見到柳穗才放心睡覺的。
大柳氏哼了一聲,又看了桃花一眼,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說道:「你現在倒是了不得了,敢說我的不是了。」
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桃花聞言臉色立刻一變,偷偷覷著大柳氏的臉色,小聲道:「我沒有說你的不是,奶,我是擔心小妮子醒了你得受累哄她呢。」
近些日子經常和村里人打交道,被人捧著,桃花也養出了些氣度來。
往日裡她怕大柳氏怕的跟貓一樣,現在再看,發現大柳氏也就是嘴硬心軟,除非是真的得罪了她,否則頂多是被她刺兩句,不痛不癢的,若是有外人欺負家裡人,即使是她娘,她奶都會站出來幫腔。
所以說,別看大柳氏嘴上兇巴巴的,實際上可護短,可好了。
別人家的奶可不會讓孫女管家裡頭的生意!
桃花見大柳氏神色並未生氣,頓時更多了些底氣,笑吟吟的湊過去,挽住大柳氏的胳膊:「奶,我看你一到冬日手就生了凍瘡,給你縫了個手套,我拿給你試試?」
不等大柳氏回話,直接轉身就回房那手套去了。
大柳氏看著她的背影,有心想要罵她幾句,但是看到懷裡頭睡的不安穩的小妮子,又閉了閉嘴。
「……小丫頭片子,倒是比兩個臭小子貼心。」
大柳氏嘴裡頭嘀咕了一句,抬頭看到坐在對面打瞌睡的大兒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桌子上的抹布扔了過去。
柳老大蹭的站起來,等意識回籠,發現對面的老娘正怒視著自己,抓了抓腦袋,尷尬道:「娘,天這麼晚,大妹還沒有回來,要不我去城裡看看吧?」
大柳氏沒好氣道:「人家能讓你大妹一個人走回來?肯定是用馬車送你大妹回來!用得著你兩條腿去接?」
到時候還不是苦的她的穗穗!
柳老大想想也是,但是坐下吧,對著老娘那張黑臉他也害怕,就起身到院子去轉轉。
結果人剛出去,就聽到院子外頭有聲音,柳老大頓時來了精神,衝過去把門打開。
「大妹,你回來了……」
話還沒有講完,就看到了門口站著兩個少年郎,為首的那個,周身氣勢磊落,對著他客氣抱拳:「柳大郎好,我是杜衙役之子杜興之,我爹病重,柳三娘要在城中為我父親治病,多則五日,少則三日無法回來,特讓小子過來說一聲,免得家人憂心。」
「啥,我家穗穗要在城裡頭待那麼久?」大柳氏聽見聲音走出來,頓時不幹了:"這城裡頭啥也沒有,我家穗穗也咋過啊!"
杜興之身後的藥童聞言笑起來:「老嬸子,這城裡頭什麼東西沒有?您放心吧,柳三娘在我們醫館,那肯定是不會虧待她的!」
大柳氏斜覷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們那裡有牙膏嗎?」
牙膏?
藥童搖頭。
大柳氏:「牙刷有嗎?」
藥童依舊搖頭。
大柳氏鄙夷之色更重:「我家穗穗習慣了睡羊毛被,你們那裡有嗎?」
藥童:「……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