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穗在胡用到達鄭國的第一天就接到了消息。
「這孩子也算是厲害了，竟然能夠一個人去了鄭國。」
她放下手中的書信。
年節將近，宮內宮外各處事務堆積在一起，她忙的腳不沾地，難得今天尚有時間休息。
含雪坐在她下首，帶著數十位女官一同處理事務，聽見柳穗的聲音，恭聲道：「小郎君是您親自教導出來的，必然是不差的。」
胡用剛被帶回來的時候，連叫人都不敢，是柳穗一點點教他，才有了如今的性子。
雖然到了京城之後，他不常入宮，但是柳穗仍舊關注著他的情況，含雪也知道他在學院裡，每次小測都是第一，而且和那些世家子弟都相處和諧，不管是夫子還是學子都喜歡他。
這種交際能力，即使是含雪這樣的成年人，都極為佩服。
「這是他自己努力。」
柳穗搖搖頭，沒有邀功。
相比較於她的教導，胡用能有現如今的成就，更多是靠自己。
「殿下。」
一個女官忽然站起身，將手中的摺子交給柳穗身側的宮女。
「這封摺子……屬下不知道該怎麼判。」
柳穗詫異的挑眉。
接過宮女交過來的摺子打開。
是婦政司遞交上來的一份案卷。
雖然現在婦政司的人員還不足，但是柳穗已經讓宮中一部分的女官們暫代職責，民間已有許多女子尋求幫助。
這些宮中出去的女官們都被柳穗和含雪教導過，處理一般事務都不成問題，能夠遞到柳穗跟前的，無疑是很有幾分麻煩的。
她仔細觀看手中的案卷，越看神色越發冷凝。
*
京都十幾里外。
在距離官道不遠的山中，搭建了許多茅草屋，這些茅草屋錯落在林子各處，偶爾能夠看見幾個人影走動。
濃郁的藥味在角落裡飄起。
林雙兒將黑色的藥汁倒在木碗裡。
「雙兒。」
屋內響起沙啞的女聲。
林雙兒應了一聲，快步走進去。
茅草屋裡是石頭壘砌的床，上面鋪了些茅草，一個身形消瘦的婦人半倚靠著躺在上面。
她臉頰消瘦，眉眼含愁，哪怕是不懂醫術的普通人瞧見了也知道她身患重病。
「娘，藥來了。」林雙兒捧著藥進去，頰邊漾起笑意。
「哪裡來的藥錢？」林母並不喝藥，而是問女兒。
林雙腳步一頓，復又輕快起來：「太子妃要開設婦政司，我去那做了一天活，整了五十文呢！」
林母不信。
太子妃要建婦政司的消息她自是知道的，可是若是有活，早就被那些年紀大，又有力氣的婦人，青壯漢子給搶走了，哪裡就會讓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去干呢？
十來歲的小姑娘，沒有力氣，什麼也做不了。
林母知道女兒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才沒有說實話，她眉間的愁意更甚了：「我這病好不了了，別費銀子，雙兒，聽話，以後別買藥了。」
林雙兒只當沒聽見母親的話，徑直端起藥要餵她。
林母望著女兒那雙黑亮的眼睛，眼淚忽地就流了出來。
「雙兒，是娘對不起，娘要是給你生個弟弟，你爹就不會……」
「娘！」林雙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
「就算是你生了兒子，爹也不會要我們的，他心中只有自己，日後我們母女好好過，只當他死了！」
「可他畢竟是你爹！」林母哭著搖頭。
比起面無表情十來歲的女兒，這個做母親的顯然更加脆弱。
「喲，哭著呢？」
屋外忽然響起了粗噶沙啞的男聲。
林雙兒猛地轉身，抓起旁邊床頭的棍子拿在手裡。
她動作十分迅速，顯然已經做過了許多次了。
一個滿面胡茬，看上去三四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豆綠大的眼睛在茅屋內一掃而過，落在林雙兒那白皙清秀的面容上，猥瑣一笑：「好雙兒，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林雙兒握緊了手中的木棍，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兇惡些：「滾出去！」
男人顯然並不怕她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嘿嘿笑著走進來，「雙兒娘，我剛上街找算命的問過了，今天就是黃道吉日，不如今天就讓我和雙兒成親吧？正好晚上入洞房，說不得你死之前，還能看到外孫呢！」
雙兒娘自打他進來就停了哭，但是此時聽他幾句話，氣的險些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王舟！你年紀都能做雙兒爹了！我不可能將雙兒嫁給你的！你快些走吧！」
她身體不好，又氣得狠了，講話不僅聽不出怒意，反倒像是求人似的。
王舟聽著更樂了，他這人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的，爹媽死了，就被兄弟攆了出來，乾脆在這林子裡隨便搭了個茅草屋住著，平時也是東摸西討的，十分討人嫌，直到瞧見了這對母女，尤其是模樣清秀的林雙兒，頓時動了心思。
他大著膽的攔了林雙兒幾次，剛開始只是口頭花花，後來見這對母女確實沒人管，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到人面前說要結親。
說是結親，既無媒人，也沒有聘禮，嘴上一提，就要拉林雙兒去洞房，這和強搶又有什麼區別？
林母焦急的望著女兒，試圖起身下床，反而重重的摔在床上。
「娘！」
林雙嚇了一跳，立刻丟了棍子去扶她。
王舟瞅准了機會，立即上千抓住林雙的胳膊。
「嘿嘿，好雙兒，娘這是太高興了！快些跟我走，咱去過好日子！」
林雙只覺得一股惡臭撲面而來，胳膊上被兩隻大掌捏著，根本動彈不得。
她尖叫著的用雙腿去踢王舟，慌亂中只聽見男人痛呼一聲，手一松，林雙就被丟到了地上。
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來，正要去拿棍子，卻見王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床邊扯住了母親的頭髮。
那張臉上黑沉沉的充滿惡意：「賤人，給老子過來！不然老子弄死她！」
林母痛到面容扭曲，哭著喊著讓女兒快走。
「雙兒，別管娘……快走！快走啊！」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王舟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放開我娘！放開我娘！」被王舟輕薄的時候林雙都沒有哭，此時卻淚盈滿眶。
她小小的身影搖搖欲墜，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我跟你走，你放開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