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進了柳家的院子,眼中的驚嘆之色越發的濃重。
院子並不大,但是看到乾淨整潔的水泥地面,透亮的木頭窗戶,灶房裡新穎的灶台,堂屋裡嶄新的木椅子,都讓他嘆為觀止。
時下雖然只有少數人流行跪坐,大部分人家都是流行盤腿坐,這樣的壞處就是容易腿麻。
可是柳穗家新打的木椅子,不僅坐起來舒服,靠背也容易讓人放鬆。廊下還有把搖椅,躺上去身體微微晃動,若是天上下了小雨,就這麼躺下來觀雨,一定是一場美事。
雖然這些東西都並不難做,難得卻是這份巧思。
程四對柳穗的興趣越來越大。
「別躺著了!快些進來吃飯!」
柳穗捧著兩碗面出來,看到坐在搖椅里跟個老頭子一樣的程四,頓時沒好氣喊道。
大柳氏不知道從哪裡給她謀了個大雞腿來,柳穗將雞腿撕爛了,用了小米椒,醋,生抽這些淋了上去,又澆上熱油,當真是好吃到舌頭都要掉下來。
程四唆了一口麵條,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這面滑而不爛,確實好吃。」
柳穗坐在他對面,笑起來:「那必須的!」
這可是她花了九個金幣巨資買的!能不好吃嘛!
嘗了一口手撕雞,程四又震驚了。
他看了看碗裡頭的東西,沉默了幾秒,問道:「柳三娘,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裡來的?」
柳穗一怔,壞了!
她忘了現在還沒有小米椒這種東西了!
不過,問題不大!
她坦然自若解釋:「我師父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大包好吃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就是從那裡面翻出來的。」
「你不知道是什麼,就敢下嘴去吃?」程四唇邊弧度微冷。
柳穗挑眉,直接將他筷子給扯了,碗也收回來、
「你不愛吃就不要吃了!」
轉頭就朝外頭喊:「還有沒有人想吃東西的?程大人說他不餓吃不下,誰願意吃他這碗面嗎?」
堂屋外頭頓時鑽出好幾顆腦袋來。
「我!我吃!」
「哎喲!老大!給我吃啊!我聞著口水都要掉出來了!」
「小姑,大牛哥也想吃!」
……
眾人吵吵嚷嚷的,看著那碗精細白麵條露出了渴望的目光。
至於這是被程四吃過兩口的,誰在意?
這當口為了能填飽肚子,還有好些人都去吃觀音土呢!
柳穗立刻就將麵條遞給了第一個開口的陳魏。
「來來,咱倆吃!」
「誒!好嘞!」陳魏屁顛屁顛跑進來,別提多樂呵了,甚至都沒有看見他老大那張陰沉沉的臉。
看見了也沒什麼,畢竟程老大一天總有十個時辰是這樣的,他都習慣了!
他左右看看沒有自己的位置,直接抱著碗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吃了起來。
程四看的臉都黑了。
丟人!
待看到碗裡頭香燦燦的荷包蛋,不自覺的動了動喉嚨。
柳穗放下碗,滿足的擦了擦嘴,看待對面坐著一動不動的程四,狹促一笑:「程大人,可否餓了?」
程四淡淡閉上眼睛,十分硬氣:「不餓。」
肚子卻不聽話的叫了起來。
一室寂靜。
緊接著陳魏噴笑出聲:「噗嗤。」
程四一個眼刀子掃過去,陳魏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但是笑意仍舊從眼睛裡露了出來。
就連柳穗,都笑的俯仰不止。
程四蹭的站起身,匆匆外走。
走到門外,看到滿院子熟悉的面孔,頓時臉更黑了。
「全都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散開!」
院子裡其他的下屬們頓時嘩一聲,做鳥獸散開。
柳穗半天止住笑,捧著臉看著門口的方向,對著陳魏說道:「鍋裡頭還有些面,你給你老大盛過去?」
那是她想著家裡頭幾個孩子這幾天擔驚受怕,所以想要給他們加餐特意留的。
陳魏點點頭,對著柳穗比之前客氣多了:「謝謝了三娘!」
柳家沒有那麼多的空房間,偏偏程四他們人多,劉伯興就把他們打亂了這家塞兩個,那家塞兩個住下。好在他們也待不了多久,大傢伙也沒什麼太大意見。
白日裡幫借宿的人家干點活算作宿資,沒事的時候就都聚在柳家。
農戶人家沒有那麼多計較,讓桃花和大柳氏睡一處,空了一間房出來,程四和陳魏就睡在這裡。
陳魏端著熱乎乎的麵條進了屋子。
屋子裡十分亮堂,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梳妝檯,上頭雖然空蕩蕩的,但是單單是那新穎的梳妝檯就已經值不少銀子了。
更別提對著床放著的滿牆的大衣櫃,床頭放著的床頭柜子。
這柳家處處都古怪。
陳魏壓下心中的嘀咕,抬頭看向程四。
程四卻並不弱剛剛在外頭那般黑臉生氣。
他端坐在床沿,擦著染血的長劍。
劍身泛著寒光,映出他那張冷峻的臉。
陳魏走過去,喊道:「殿下,柳三娘讓我給你送了面來。」
程四看過去,微微頷首,示意他放在一邊:「你覺得這柳三娘如何?」
陳魏微微躬身,態度極為恭敬:「心軟,有些聰慧,但是太過單純。」
竟然這麼簡單就讓兩個大男人住進了院子。
程四眯起眼睛,看了看房間的布置,聲音微沉:「拒那柳三娘說,她的那些本事都是跟著一位白鬍子的老頭師傅所學。」
他看向陳魏,輕聲吩咐:「去查清楚,那位師傅,到底是何人。」
還是說,並不是人!
*
家裡頭多了兩個人,大柳氏肉疼的拿出了存的準備過年的臘肉,被柳穗截下了。
「娘,晚上我來做飯。」柳穗挽起袖子,將大柳氏推出了灶房。
雖說那程四有些難纏,但是他們救了栓子和小妮子是不爭的事實,柳穗也沒有別的本事,就做頓好吃的好好感謝他們。
至於銀錢,她是萬萬捨不得的!
食材有限,為了好吃,柳穗就格外多買了些調料。
天色漸晚,院子裡的人都撤了,只剩下柳家的人和程四兩個。
柳老大和柳老二在院子外頭和水泥,林氏醫館的活還沒有幹完,既然孩子已經找回來了,他們得趕緊趁著年前把活幹完了,後頭還有好幾家等著。
柳大嫂和柳二嫂忙著做肥皂,就連桃花,都搬了凳子,給小妮子洗頭髮。
小妮子調皮,已經忘了前些天的事情,鬧著和桃花玩,滿院子都聽見她咯咯的笑聲。
程四和陳魏一前一後從屋子裡出來,就對上小孩子乾乾淨淨,白白嫩嫩燦爛的笑容。
他瞳孔微微一凝,那張臉,分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