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人馬面面相覷,互相對峙。
但是已經沒有初見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息,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在身後漆黑的樹林裡。
夜晚的叢林,似乎藏著一絲不為人知的危險。
梁承嗣看向對面的劫匪,語氣平淡:「看來你們也並不能完全掌控這裡。」
為首的中年男人眼神微閃,目光在林子裡快速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留下一半的行禮,你們離開這裡!」
不等梁承嗣開口,他再次補充:「你可想清楚了,你的人現在應該都中了毒,根本沒有力氣,別說抵抗我們了,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不管林子裡有什麼,我們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梁承嗣心電急轉。
對方人數不少,而且各個都是刀口舔血的青壯漢子,彪悍殘忍,而且還是地頭蛇,對周圍熟悉。
反觀己方,現下大部分都中了毒,別說打架,連走路都沒力氣,真打起來,他們這邊是完全沒可能贏的。
能夠保住性命就已經是萬幸。
更何況對方還願意給他們一半的行禮。
梁承嗣淡然頷首:「我答應你,但是有個條件,車馬要給我留下,不得傷人性命。」
以免對方說話不算數,到時候拿了東西再殺人。
對方不知道為何對林中的聲響十分在意,毫不猶豫答應了梁承嗣的要求。
又或者是覺得梁承嗣等人無法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樣。
中年男人派人去隊伍中央,劃分了一半的行禮,這些劫匪們果然是早有準備而來,準備了充足的車馬,一箱箱行禮被對方搬走,護送行禮的侍衛們怒不可遏,即使都站不住腳了,手中的刀卻都拔了出來。
但是沒有梁承嗣的命令,無一人動手。
中年男人打量著梁承嗣的神色,眼神讚賞。
「這位郎君好膽氣,不知道如何稱呼?」
梁承嗣神色微動。
對方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知道他們是朝廷中人,卻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叫程四。」梁承嗣嘴角弧度微微勾起,語氣不急不緩:「此次是護送太子和太子妃去皇陵祭祖。」
對面的人馬果然騷動起來,正在搬運行禮的幾個劫匪甚至嚇的將手中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臉上浮現一瞬間的錯愕,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問道:「太子殿下在何處?」
陳魏臉色巨變,好在夜色掩蓋了他的表情。
梁承嗣微微笑道:「今日大家毒發,我就安排人送太子他們離開了。」
中年男人朗聲笑起來:「郎君果然是個人物!忠君愛主!」
梁承嗣卻注意到對方肩膀微微放鬆了些。
看來他也不是如嘴裡頭說的那麼囂張,半分都不在乎朝廷的。
梁承嗣若有所思。
就在說話間,劫匪們已經將行禮都搬運一空。
中年男人聽身邊的劫匪說了幾句,朝著梁承嗣拱手:「兄弟,我們先走了,江湖不見!」
他招呼著身後的劫匪們離開,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
人一走,梁承嗣臉上神色頓時沉重起來。
他立刻轉身叫了幾個沒有中毒的侍衛。
「去追太子妃!讓她們繞過杞縣!不!將她們帶回來!」
剛剛還鎮定自若的梁承嗣語氣竟然有幾分慌張,快速吩咐。
幾個侍衛互相看看,點點頭,朝著今天柳穗她們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營地里的火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梁承嗣的目光在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們臉上一一掃過,閉上眼睛,壓下翻滾的慌亂和恐懼。
他不能走。
半晌,他凝神吩咐大家休息,又安排人守夜。
「殿下,這裡太危險,我們走吧!」陳魏走到梁承嗣的身邊,擔憂道。
那些劫匪隨時可能回來,到時候他們全都難逃一死!
梁承嗣緩緩搖頭,目光毫無焦距的盯著林中的某個方向。
「這營地里還有幾個人能走路?」
這毒雖然並不要人性命,但是卻讓人毫無力氣,現在這營地里只怕只有一小半的人如陳魏一樣,還有幾分力氣能夠站著,但是這種速度能走多遠?只要那些劫匪有心,還是能夠追上。
不如乾脆留下來多休息一段時間,早些恢復之後才能走遠。
陳魏動了動唇,卻無法反駁,心裡頭憋著一口氣,十分難受。
「為何這麼多人都能中毒?殿下,等回去之後必定要嚴查杞縣縣令張明瑞!」他惡狠狠道。
梁承嗣眼眸微瞌,並未言語,思緒早就已經飛向了漆黑的長夜。
*
森林裡,一隊隊車馬從林子裡出來,到了一條隱秘的小道。
一個瘦高的年輕小子從樹上跳下,輕巧落在中年男人跟前。
「大哥,他們還有一半的行禮,全都裝滿了,怎麼就放了他們?那可值不少錢呢!」
中年男人掃了他一眼,哼道:「畢竟是朝廷的隊伍,雖然那位太子殿下不在裡面,但是難保對方事後算帳,見好就收懂不懂?」
小子摸了摸腦袋,嘟囔道:「咱們在這多少年了,就算他事後算帳又怎麼樣?反正有人給咱兜著!」
中年男人眼神一冷,斥道:「閉嘴!」
小子頓時住嘴,脖子都縮了起來。
中年男人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壓低了聲音說道:「那位大人要的貨越來越多,咱們這個月數還不足,正是惹他生氣的時候,真出了事,你覺得他能保咱們?」
「為什麼不能?要是他敢不管我們,咱們就把他做的那些事全都抖出來!」小個子揮了揮拳頭。
中年男人冷聲道:「然後在他死之前,你家人先死光了你信不信。」
小個子臉色一僵。
中年男人也不看他,吩咐身後的劫匪們動作快一點,他們得趕緊將東西送回去。
車馬一輛輛離開,車輪聲在黑夜中十分明顯。
就在最後一輛馬車從林子裡出來的時候,一道清晰的白熾光從林子裡射了出來。
此光明亮,恍若太陽!
本就心虛的劫匪們頓時全都停下動作,慌亂的看著光的方向。
「這是什麼?」
「怎麼跟太陽一樣?不會是有妖魔吧?」
「不會是神仙?難道是我們做的事情被神仙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