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穗走進人群,在廢墟將柳青挖出來的那些漢子們現在對柳穗挺佩服的,下意識的就讓開了路。
當然,也有不識趣的。
柳春花瞧著柳穗就不痛快,冷嘲道:「柳穗啊,這可是人命,你可別在這齣風頭。」
「柳春花,你嘴癢是不是?嘴癢你就到牆上磨磨!天天在這嘴賤!」大柳氏叉著腰朝著柳春花怒斥:「是誰之前說,要是真有洪水,就管我閨女叫奶奶的?」
她目光上下打量著柳春花,冷笑道:「大庭廣眾之下數落你奶奶,你這個不孝兒孫!」
人群爆發出一陣鬨笑,柳春花氣得老臉通紅,恨恨等了大柳氏一眼,轉身到了角落裡。
柳穗也趁著這個機會到了柳青身邊。
她先查看了小孩子的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就是額頭上的傷口有點嚇人。
柳穗找人拿了一塊布巾,將柳青身上的傷口清理乾淨。
「柳穗,柳青沒事吧?」三叔公眼巴巴的問柳穗,神色透著幾分小心翼翼,生怕柳穗說出口「不好」。
柳穗道:「沒什麼大問題,熱度退下去就行。」
她起身:「我去熬藥。」
周圍的村民們不自覺的全都散開,愣是給她讓了一條路出來。
不知不覺之間,柳穗在村中的地位已經發生了改變。
柳穗藉口熬藥,將美林兌進陶罐里。
誰也沒有質疑這藥的來歷,畢竟她家栓子和劉伯興都已經證明了她的退熱藥的厲害之處。
柳穗將陶罐小心抱起來,端著遞給三叔公。
三叔公看了看罐子裡黑漆漆的藥水,半點都不帶猶豫,直接掐著孫子的下巴給餵進去了。
不一會,柳青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晚上注意點不要再著涼了,傷口這裡也不要碰到水。」
「好好!都聽你的!」三叔公抱著孩子,感激的連連點頭。
柳穗又檢查了一下孩子的情況,確定沒有問題,就回到了柳家所在的角落裡。
一路上村里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落在她的身上。
柳穗半點都沒有察覺,坐在小妮子的身邊。
「來!穗穗!忙活這麼久餓了吧?趕緊吃!」大柳氏將有一個雞蛋遞給柳穗,旁邊的石頭和栓子眼睛都直勾勾的跟著雞蛋轉動,栓子還咽了咽口水。
頂著這麼多小孩子的目光,柳穗懷疑自己要是把雞蛋吃了,估計這些小娃娃都忍不住要哭了。
她將雞蛋遞給小妮子,讓她咬了一口,然後又遞給了桃花。
桃花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去看大柳氏的臉色,連連擺手。
「穗穗!你這是做什麼?」大柳氏黑住臉問道。
柳穗笑道:「娘,我不餓,就一個雞蛋,給這幾個孩子吃唄!」說完直接將雞蛋塞桃花嘴裡:「吃!」
桃花嚇的差點都噎住了。
大柳氏嫌棄的看了她一眼:「你姑給你你就吃!磨磨唧唧的,一點都不像是我劉杏兒的孫女!」
桃花小小的咬了一口,遞給了石頭。
就一個雞蛋,幾個孩子愣是轉了一圈才吃完。
柳穗看的又心疼又有點愧疚。
拼夕夕那麼多好吃的呢,就是沒金幣買!
她這個姑姑是真窮啊!對不起這幫侄子侄女!
村子裡大部分人都到了祠堂,但是仍舊有小部分人不願意離開家,也不相信什麼洪水,仍舊在家中呆著,對這些人劉伯興沒有法子,就讓兒子和柳老大一家一家去講,遇到危險就往祠堂跑。
等到了晚上,風雨越發的大。
柳穗被呼嘯的大風吹醒,將小妮子往懷裡賽了塞,忽然就聽見了哭聲。
抬頭看過去,一些婦女抱著孩子,擠在一處偷偷抹眼淚。
柳穗將小孩子放下,輕手輕腳從人群中走出去。
祠堂外頭風雨大作,風聲呼嘯,樹木都被吹的東倒西歪的,水深已經到了小腿處。
她心生不妙,正要回去,忽然眼尖瞧見了幾個渺小的影子從遠處艱難過來。
「叮!,請宿主注意,因不可抗力,任務時限縮短!」
柳穗還沒有明白腦海中忽然響起的提示是什麼意思,就瞧見那幾個人影后面滔天巨浪呼嘯而來。
「洪,洪水來啦!」
出來解手的大牛瞧見這一幕,驚恐喊道。
這一聲石破天驚,將祠堂內的村民們全都喊起來了。
許多人都出來瞧,看見滾滾黃水如猛獸襲來,迅速淹沒村莊和土地,舉目望去,一片汪洋,都情不自禁的打寒噤。
水上漂浮著衣物、家具、牛羊,身後婦孺的哭聲,狗叫雞鳴不絕於耳。房屋倒塌不計其數,樹木有的連根拔掉。就在瞬間,家不成家。
柳穗頭一次意識到,大自然的可怕之處。
水面上漂浮著許多的村民,有些轉眼就沒有了蹤跡。
但是!剩下的還有機會!
柳穗轉身,回到大柳氏身邊,將從拼夕夕買的三件套翻出來,然後大步往外走。
「穗穗!你去哪!」大柳氏追在後頭。
柳穗向後頭的柳大嫂喊道:「大嫂,看住娘和小妮子,我馬上回來!」
柳大嫂趕緊抱住大柳氏,不讓她跟過去。
劉伯興扶著兒子站起來,肅聲道:「快!扶我出去!」
等他們出來,柳穗已經將救援繩一端捆在了救生圈上。
「穗穗,你手中是何物?你要做什麼?」劉伯興走到柳穗跟前,攔住她。
柳穗解釋道:「舅舅,這是救生圈,帶著這個在水裡頭就不會沉下去,我會水,我去救人。」
她將繩子一端交給柳老大,準備穿救生衣:「大哥,一會你拉著……」
話還沒有說完,柳老大忽然伸手,將她拽到了後頭:「穗穗,水裡頭太危險,你聽話回去,大哥去。」
說著就拿著救生圈,走進了水裡。
「大哥!」柳穗急了,雖然她想救人,但是也不想大哥出事啊!
劉伯興望著一望無際的水面,又看了看他們身後的的婦孺,沉聲道:「鄉親們,如今的情況大家也看見了,咱們逃不了,就算能跑到縣城,但是咱們沒有錢財,沒有田地,沒有戶籍,沒有親朋好友,咱們只能流離失所,死在異鄉!」
後頭的婦孺哭聲更大了。
劉伯興斬釘截鐵繼續道:「咱們不能走!咱們也不會死!我家穗穗得了她爹託夢,提前知道了有洪水來,讓咱們躲過一劫,這說明咱們都是有福分的!咱們一定能熬過去!守住咱們村!」
哭聲漸歇。
倒是外頭的這些漢子們熱血沸騰的,紛紛響應。
「好!守住咱們村!」
「村長,你說,咋辦嘛!」
劉伯興看向柳穗,點點頭,而後道:「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去縣城那邊找縣老爺求助了,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我們現在先救人,這水面上的,能救一個是一個!」
柳穗不由得在心中給劉伯興點讚,不愧是當村長的,考慮的就是全面。
幾個漢子立刻就推著木盆準備下水。
柳穗趕緊攔住他們:「等等!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她將救生繩一端遞給柳老大,說道:「你們下水的時候,身上捆著繩子,我們在這頭拉著,到時候即使水流大了,也可以將你們拉回來!」
「這主意好!」劉伯興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喜色,招呼人去搜集繩子。
好在這年頭的老百姓各個心靈手巧的,就算沒有繩子,麻苤一搓,也就是成了麻繩,雖然質量堪憂,但是這個時候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一次下去十個漢子,後頭跟多的人守著,慢慢的一個兩個,將人救了回來。
但是更多的,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洪水裡。
柳穗不眠不休,跟著忙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洪水才漸漸消退,露出土地。
熟悉的房屋全都倒塌,地面上還露出幾具屍體。
「苗兒!苗兒啊!」
「我的兒啊!」
「啊!大牛他爹還活著!還有氣!快來人啊!」
……
柳穗將袖子挽起來,過去給還活著的人做檢查。
她忙的水都沒空喝一口,也沒有辦法看診這麼多傷者。
就在這個時候,馬聲漸近。
柳老二站在村口的方向,遠遠看見一群人到了村口,忽然愣住。
「前頭可是柳家村?情況如何?」
「你們是什麼人?」柳老二警惕問道。
來人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喊道:「我乃桃花縣衙役杜飛!奉命前來救援,你們情況如何?」
村里人聽到動靜,抱著受傷的親人喊道:「救命啊!大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