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局會議室,主持會議的曹寶山開始脫稿演講,鏗鏘有力的話語聽得薛明昏昏欲睡。
會議主題還是重拾艱苦奮鬥,發揚吃苦耐勞勇於奉獻的什麼什麼精神,都是老生常談的話題。
突然胳膊被人擰了一下,薛明用眼角餘光看左長征,接著又看見黑著臉的曹寶山。
「臥槽,老曹生氣了。」薛明馬上正襟危坐認真聽,一邊聽一邊提筆記錄曹寶山的發言。
半個小時後會議結束,曹寶山作會議總結,「我希望各單位要響應上級號召,傾盡全力抓好各單位的思想建設工作,一個月後我會去各單位檢查。」
說到這曹寶山突然加重語氣,「省城運輸處我是必查的,所以請相關領導不要給我陽奉陰違。」
「臥槽,老曹頭吃錯藥了。」薛明假裝一臉嚴肅只能在心裡罵他,我們運輸處招誰惹誰了,為什麼針對我們?
其他與運輸相關單位都在幸災樂禍,左長征十分鬱悶。心說我的親弟弟啊,會議主題是重拾艱苦奮鬥,別人都穿破爛你穿中山裝,這不撞槍口上了嗎?
「請運輸處相關領導重視起來。同志們都知道的,我這人從來不在工作上開玩笑。」曹寶山繼續逼運輸處表態。
薛明一看不能糊弄過去就給左長征使眼色,這種情況需要正處長站起來頂缸。
左長征硬著頭皮站起來,「請曹同志放心,接下來將由薛明同志主抓運輸處的思想建設工作,薛明同志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薛明差點氣笑,散會後沉著臉質問左長征,「什麼意思啊我的哥,我連自己的思想工作都做不好,你還讓我做別人的思想工作?」
「別亂說!」左長征嚇一跳急忙看看周圍,「不是我不幫你頂缸,是曹寶山逼著你表態,你到底哪裡得罪他了?」
「我也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倒霉就倒在這件衣服上。」薛明打開自行車鎖準備回家。
老哥倆離開運輸局走在大街上,左長征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一直來到薛明家所在胡同外面。
「薛老弟,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接下來可能風向要變。」左長征伸手指天。
薛明也皺起眉頭,重拾這個詞語本來就耐人尋味。
有人丟掉了某些東西,並且造成了一定的後果,這才有了重拾的必要。
忽然薛明又想起上午接弟弟放學時遇見的那對潑婦母子,以及因為仇富而助紂為虐的吃瓜群眾,這年頭不許出現富人。
我們光著腳穿著破爛的衣服接孩子放學,你穿著中山裝騎著自行車接孩子放心,我們當然要團結起來對付你。
胡同里有幾個正在玩耍的孩子,穿著尿素褲的二蛋一直偷看薛明和左長征,他們就像木頭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幾分鐘後二蛋撒腿跑回家,拉住趙雪的手就往外走,「趙雪嬸快跟我來,薛叔叔好像病了。」
趙雪腦袋嗡的一聲,加快腳步跟著二蛋出門,二蛋的老媽柳琳娜也跟著跑出去。
胡同里薛明和左長征還在沉思,左長征突然一聲鬼叫抓住薛明的肩膀,「要出大事了,我覺得馬上就會出大事。」
現在是一九六三,再過幾個月進入一九六四,未來兩年還真會出大事,薛明豎起大拇指給他點讚。
「薛老弟聽哥一句勸,一定要謹言慎行夾著尾巴做人,千萬不要做出格的事。」左長征語重心長地教誨。
薛明回過神兒看見了緊張兮兮的媳婦兒,以及同樣緊張兮兮的柳琳娜母子。
「左大哥去家裡說話吧。」趙雪沒想到兩個大男人會在路上思考入迷。
「不了弟妹,家裡還有事呢。」左長征揮手告別騎車走人。
「柳大姐我沒事,咱們回家吧。」薛明伸手把二蛋抱在懷裡,這個熊孩子倒是挺機靈。
回到家趙雪急忙反鎖屋門,拉上窗簾抱住老公,「是不是有大事發生?」
「暫時沒什麼大事,曹寶山開會也讓我們運輸處重拾艱苦樸素。」薛明笑著說道。
趙雪愣了半分突然掏出鑰匙打開抽屜拿錢包,「我去找柳大姐給你買一件破衣服,就買二蛋他爸身上穿的那件。」
「不要,我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薛明瞬間頭皮發麻。
二蛋他爸是出了名的邋遢,頭上的虱子伸手能抓一大把,衣服上到處是黑油,
「那怎麼辦,咱家沒有破衣服。」趙雪有些焦急,皺著眉頭努力想辦法。
她思考的模樣很可愛,薛明沒想到有一天要買舊衣服,越想越覺得可笑。
「有辦法了。」趙雪突然開門跑出去,「小玲,小玲你過來一下。」
薛玲聽到嫂子的呼喚急匆匆跑過來,趙雪又把門反鎖指著老公身上的衣服,「用剪子給這套衣服剪幾個洞,再用縫紉機補上補丁。」
「啊?」薛玲直接懵逼了,這輩子都沒聽過這樣奇怪的要求。
「哈哈。」薛明忍不住笑出聲,聽說過給古董做舊的,第一次聽說給衣服做舊的,這也太喜感了吧。
「老公別笑,小玲按我說的做,你的縫紉機手藝比我好,你縫的補丁穿著更舒服。」趙雪還是一臉嚴肅。
打補丁的衣服穿著肯定不舒服,薛玲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嫂子你是認真的嗎?我哥穿的是中山裝,要想穿得舒服只能用呢絨打補丁,說實話我的手藝也不敢保證絕對舒服。」
薛明忍不住又笑,「我記得呢絨不便宜吧,百貨大樓里有的賣嗎?」
「有的,呢絨七塊錢一尺再加七尺布票,貴得很。」薛玲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呢絨就是羊毛羊絨做成的布,價格當然貴得離譜。
趙雪二話不說拉著老公就去百貨大樓,不僅買了一尺呢絨還買了同樣貴的離譜的呢絨線,接著又拉著老公來到第一紡織廠家屬院。
「來這幹啥?你想讓李傳英給我的衣服打補丁?」薛明說道。
趙雪理所應當的點點頭,「首先她的縫紉手藝好,其次她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除了她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