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燈泡廠銷售部主任崔寶健笑眯眯走到薛明的辦公桌跟前，「我們的薛明同志昨天和趙家千金訂婚，大家請起立恭喜。」
一群老六全部站起來鼓掌，坐薛明對面的阮岩磊笑著起鬨，「恭喜薛老弟賀喜薛老弟，是不是那個趙家的千金小姐啊？」
「廢話，除了那個趙家還能是哪個趙家？當然是趙大炮的親孫女啦。」工位在薛明斜對面的劉鵬大聲說道。
「老天爺，趙大炮只有那一個寶貝孫女啊，小薛同志走狗屎運啦，大家再次鼓掌。」阮岩磊帶頭起鬨。
趙大炮是趙鼎凱的綽號，光聽這名字就知道不是個好惹的人，能成為大炮孫女婿是祖墳冒青煙。
「哥哥們別拿我尋開心，結婚時還請大家多多捧場。」薛明聽他們的拍馬屁也很開心。
這時辦公室門打開，廠長霍冉夾著公文包走進來，大家急忙安靜下來。
「你們這裡有什麼喜事嗎？老崔跟我說說讓我也開心一下。」霍冉掏出一包香菸分給大夥。
「廠長應該也知道吧，薛明和趙老爺子的孫女談對象了。」崔寶健笑著說道。
「知道，前天我就在訂婚現場，這確實是一件大喜事。」霍冉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交給薛明，點頭示意薛明看一看。
薛明一看就有些懵逼，竟然是給他升職的通告，榮升為銷售部副主任，每月工資25元人民幣。
「小薛啊，我再給你和大家一個驚喜，你可不要辜負廠里領導班子對你的信任。」霍冉拿走通告當眾朗讀。
空氣突然安靜，銷售部的老六們都驚呆了，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老崔，以後薛明同志就是你的副手，你們兩個要精誠合作。」霍冉把任命書交給崔寶健。
「請霍廠長放心，我堅決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崔寶健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那好，我就不打擾你們工作啦。」霍冉呵呵一笑拍拍屁股走人。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眾人各自回座位看報紙，沒有人過來恭喜薛明，崔寶健和阮岩磊的臉色有點難看。
薛明覺得這不是驚喜而是驚嚇，覺得自己可能動了別人的蛋糕，初來乍到就被火速升職肯定不是好事。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故意疏遠薛明，以前大家坐一桌吃飯有說有笑，今天崔寶健和阮岩磊直接端著飯去其他桌上。
薛明不在意隨便找個空桌子坐下，吃到一半房東米南洋坐在他對面。
「小薛你不厚道，訂親那麼大的事為啥不通知我啊？」米南洋沉著臉假裝很生氣。
「抱歉了老米，是我考慮不周，結婚時肯定請你吃飯。」薛明挪動餐盤給他騰出位置。
「這才對嘛，如果你不邀請我院子裡那些八婆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呢。」米南洋瞬間笑了。
兩人埋頭吃飯，吃完飯去體育場遛彎消食，薛明把任命公告交給米南洋過目。
「這是好事啊，不過你要小心兩個人，霍廠長這麼玩兒肯定沒安好心。」米南洋小聲說道。
「小心崔寶健和阮岩磊？」薛明不覺得霍冉沒安好心，他想拍趙鼎凱的馬屁所以給薛明升職加薪。
兩人來到草坪旁邊坐下來，草坪有一群人打籃球，也沒有什麼章法就是亂打。
「阮岩磊是崔寶健的外甥，半年前崔寶健就向廠里申請提拔外甥當副主任。領導們幾乎都同意了，可惜後來阮岩磊去恆河公社送貨被土匪搶劫。」米南洋說道。
果然是搶了別人的蛋糕，不過薛明也不在意，升職加薪是好事，「送貨被土匪搶劫？這年頭還有土匪嗎？」
「當然有啦，省城南邊的恆河公社到處都是山匪，他們躲在深山老林里不好剿滅。」米南洋點上一支煙打開了話匣子。
恆河公社的匪患從清末一直持續到現在，恆河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歷經三屆政府的無數次圍剿一直苟延殘喘。
半年前阮岩磊跟著大卡車去恆河公社送電燈泡，在恆河山腳下被土匪圍攻。
車上的燈泡被土匪洗劫一空，車上人被扒光衣服一絲不掛，萬幸沒有人員死亡。
阮岩磊活著回來因為那群土匪只謀財不害命，從那以後廠里再也不去恆河公社送貨。
「恆河人大半年買不到電燈泡，恆河供銷社的人都跑到咱們廠里罵娘了，供銷社主任罵崔寶健是250瓦的電燈泡。」米南洋很不厚道的笑起來。
「不去送貨是對的。」薛明腦補阮岩磊光屁股的畫面忍不住也想笑。
廠長辦公室，霍冉咬著後槽牙放下手裡的季度供貨計劃書，抬頭直盯著崔寶健，「老崔啊，這份計劃書沒問題吧？」
「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問題，廠長給我提提意見吧。」崔寶健一副謙虛謹慎的樣子。
「我記得咱們廠已經大半年不給恆河公社供貨了，你為啥突然又把恆河公社寫進計劃里？」霍冉強壓著怒火問道。
「領導人教導我們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昨天恆河公社的牛主任又跑到我家罵娘，鬧得我家雞犬不寧的。」崔寶健哭喪著臉訴苦。
「你別搭理他就行了。」霍冉想把計劃書摔到崔寶健臉上。
上午自己剛給薛明升職加薪，下午崔寶健就在計劃書上給薛明安排去恆河公社送貨的任務，這是赤裸裸的打臉行為。
「不行啊廠長，老牛那個龜孫把我媳婦氣得帶著孩子回娘家了，再不送貨我就得妻離子散啊。」崔寶建說著說著眼裡就擠出來淚光。
這是公報私仇，霍冉想說能不能不把這份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交給薛明，不能給新人安排最困難的工作。
忍了又忍最終沒說出口，他火速提拔薛明的理由就是薛明的工作能力強，當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好吧，這份計劃我批准。」霍冉掏出鋼筆在計劃書上簽字，擺擺手示意崔寶健滾蛋。
「謝謝霍廠長。」崔寶健拿著計劃書美滋滋地走人，一出門就忍不住露出奸笑，迎著風腦補薛明被土匪扒光屁股的畫面。
「那個小兔崽子有幾分姿色，土匪應該對他的男色感興趣，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