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第一燈泡廠給人的感覺就像個小作坊，從大門到廠長辦公室有一段樹蔭，薛明看見了六波在樹蔭下聊天的職工。
看看手錶上午十點，這個時間點應該是上班時間，米南洋小聲說道，「這些都是關係戶，他們最擅長磨洋工。」
「原來如此。」薛明知道什麼是磨洋工，現在上班拿的是死工資，廠里效益的好壞跟他們沒關係，廠里的決策層也沒權開除他們。
廠區辦公樓有兩層，米南洋帶著薛明去人力部入職，薛明依次上交入職介紹信，趙村大隊的介紹信，以及最重要的政審證明書。
那是一份由縣政府出具的介紹信，主要是證明薛明是八輩貧農出身，根紅苗正的無產階級子弟。
人力部的劉大姐讓他填寫很多表格，最後給他一份入職表，「老米先帶薛同志找霍廠長簽字，明天去醫院體檢，後天過來入職。」
「謝謝劉大姐。」薛明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桌子上，人力部的同事馬上眉開眼笑。
霍冉廠長的辦公室在第二層最裡邊，米南洋帶著薛明去簽字，發現大門敞開屋裡沒人。
「咱們等一等，廠長最近挺忙。」米南洋進屋搬兩個板凳，下樓拿兩杯熱水。
一個小時過去了，茶都涼了廠長還是沒出現。米南洋有些尷尬，「再等等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不急的，等唄。」薛明翹起二郎腿望著廠區發呆，總覺得燈泡廠就是個坑。
「請教米叔一個問題，咱們燈泡廠哪個崗位最輕鬆？哪個崗位最累？」薛明是來打醬油的當然想要最輕鬆的崗位。
「最輕鬆的當然是銷售部，什麼都不用干，天天坐在辦公室里喝茶聊天。」米南洋露出了狡黠。
現在是計劃經濟，廠里生產的燈泡只能在百貨大樓或者各地的供銷社出售，沒有銷售壓力肯定天天喝茶聊天。
「孩子你別痴心妄想，說實話我也想進銷售部，可惜咱們不是廠長的親戚。」米南洋小聲罵那些關係戶。
罵了幾句又喝口水，「最累的當然是燈泡生產車間，你這種沒後台的肯定進車間出苦力。不過你也別怕，車間是我的地盤我罩著你。」
「多謝米叔。」薛明悄悄從空間裡取出一塊女士手錶放在口袋裡。
這塊表本來打算送給韓有容，感謝她兢兢業業做家務照顧薛家的起居生活，她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媳婦。
又過了半個小時廠長霍冉夾著公文包出現，嘴裡叼著菸捲還哼著小曲，看這精神狀態不像個忙人。
米南洋急忙帶著薛明下樓，點頭哈腰滿臉諂笑，「霍廠長您回來了，這位是前來報導的薛明同志。」
霍冉上下打量薛明，突然笑著說道，「沒想到薛明同志這麼年輕，快跟我進屋喝口熱水。」
「霍廠長好，薛明前來報導。」薛明立正敬禮嗓門洪亮，同時聞到了一股酒氣，還在廠長的牙縫裡看見了韭菜葉。
「薛明同志別拘束，以後咱們在一個鍋里吃飯是一家人。」霍冉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瞬間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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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上樓來到廠長辦公室，霍冉拎著暖水壺倒了兩杯熱水，一杯給自己一杯給薛明，意思是讓米南洋暫時滾蛋。
老油條米南洋馬上笑著說道，「我先去車間裡轉轉，小薛好好配合廠子的工作，廠長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米南洋說完馬上有人，還很貼心地關上屋門，沒去車間就在辦公樓下等待。
「老米應該給你介紹過廠里的情況，我就不再廢話了，小薛同志想去哪個部門工作？」霍冉開門見山。
「我聽廠長的安排，廠長讓我去哪我就去哪。」薛明裝出一副服從命令聽指揮的模樣。
「革命同志是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你的思想覺悟很高。哈哈，薛明同志先去樓下等我，我考慮一下把你安排到哪個崗位。」霍冉說道。
薛明悄悄把手錶放在椅子上，出門在樓下看見米南洋，兩人一起站在樓梯口等消息。
「廠長問你什麼了？你都是怎麼回答的？」米南洋略顯焦急地問道。
薛明把剛才的對話內容小聲說一遍，覺得這樣回答沒什麼問題。
米南洋唉聲嘆氣，「上次有人也這樣回答，現在他在車間裡搬廢玻璃，被廠里評為醫務室最熟悉的面孔，手上的傷口就沒斷過。」
「哎呦，他不會也讓我去搬玻璃吧。」薛明被米南洋逗笑，神特麼醫務室最熟悉的面孔？
「老霍肯定讓你去車間跟我混，你先辛苦一下搬幾天玻璃，以後有機會我再給你安排更輕鬆的工作。」米南洋眼裡露出狡黠。
薛明笑著點點頭，有機會這個詞語博大精深，給他送禮馬上有機會，不送禮就一輩子沒有機會。
廠長辦公室霍冉冷笑，「昨天聽說小兔崽子買了兩輛自行車和一台收音機，沒想到也是個摳門的貨色，乖乖地去車間裡搬玻璃吧。」
霍冉提筆在入職表上簽字，然後在背面寫上建議薛明同志暫時去生產車間歷練。
拿起入職表準備下樓，忽然看見椅子上有個紅色的盒子，霍冉愣了兩秒走過去拿起來看看是什麼東西。
「老天爺，老子差點看走眼，薛同志果然是個好同志。」霍冉急忙把手錶裝兜里，重新坐下重新批示入職書。
用鋼筆把老批語劃掉，工工整整地寫建議薛明同志暫時去銷售部歷練，拿著入職表急匆匆下樓。
「小薛快去把表格交給人力部，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一起去了，記得後天準時過來報導。」霍冉說完笑眯眯的走人。
「讓我看看是不是車間。」米南洋一把搶走入職書，翻開背面一看就懵逼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什麼絕對不可能？」薛明一看就笑了，竟然被霍冉安排到了銷售部，果然鈔能力能解決任何問題。
「這怎麼可能呢？姓霍的怎麼可能這麼好心？」米南洋突然有些心疼，知道自己痛失了敲竹槓的機會。
「老米同志，這個世界很抽象，一切皆有可能。」薛明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