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就是劉浪，長得有些不一樣了呀。」
「是啊，又白又帥。」
「聽說在滬市掙了不少錢，回來搞養殖業。」
「你們不知道吧？聽說他剛回來那幾天腸胃不好，拉了一褲襠。」
「哈哈哈，長這麼好一人兒，原來是個趴貨。」
「……」
劉浪剛跨進何國興家院門，便看見院子裡十幾個人正圍著八仙桌在抽菸喝茶打哈哈，此時好幾人將目光對準了自己。
熙熙攘攘的聲音里，好些都是關於自己的，特別是拉褲襠那回事兒，要是碰上臉皮薄的，都不好意思進去。
何芳聽到埋汰劉浪的話，又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雙手握著幾份列印好了的A4紙掩住嬌美的臉蛋，靠著八仙桌，身軀顫抖得咯咯直笑。
「駱爺爺，何爺爺，國富叔，國平叔，鄭義叔，強哥……麻煩各位長輩兄弟了。」
劉浪滿臉堆笑打著招呼，十分熱情地遞上一支支香菸。
「不麻煩，不麻煩，鄉里鄉親的。回來看看也挺好……」
已經外遷的何紅兵，鄭義等人對青石灣還是有感情的，此刻和鄉親們在一起，顯得開心和隨意。
「既然正主也到了，我首先感謝鄉親們能回家聚聚，劉浪要承包茶山和水庫的事，電話里簡單和大家說了一些。我這裡有幾份協議，大家先看看，討論討論，將合約的時間和價格定下來。一會咱們按手印簽字就生效了。」
何國興大聲說著話，何芳將協議發到了林國富等人的手上。
眾人安靜下來，翻了翻A4紙，又傳遞給另一人。
「國興，合同還是從前的老範本，茶山也加了一條，承包期間不改變其原貌和用途，這個很好。作為集體茶廠曾經的制茶師傅，我還是對巴腳坳茶山有著深厚感情的。就沖這一點，我也願意浪伢承包。」
駱希賓70來歲年紀，面目清癯，白髮白須，一雙眼睛卻神采奕奕，粗布唐裝穿在瘦健的體魄上頗有隱士風範，說話也鏗鏘有力。
駱老爺子這番話一說出來，便得到了大家的共鳴，從童年到青壯年，八腳坳茶山留下了青石灣人各個時代的身影。
「浪伢，茶山水庫都可以包給你，你說你能承包多久？出得起什麼價錢？雖然父老鄉親早就不指望這兩處地方帶來什麼經濟效益？但是能掙點錢，貼補一下家用，也是人之常情。」
何紅兵是何國興的叔叔，和駱老爺子差不多歲數。縣民政局退休後隨兒子住到了市里，也是位退伍老軍人。
何老爺子的話剛落，便引起了一陣騷動。林國富，牛大全等人紛紛點頭，就連啞巴吳嬸也咿咿呀呀地和幾個女眷熱鬧了起來。
劉浪知道這才是大家最關心的，畢竟最後都要落在一個錢字上，於是清了清嗓子說道：「價錢各位長輩和在座的鄉親們商議，合同一次性可以簽30年，承包款一次性付清。茶廠我也會辦起來，還要請駱爺爺當指導顧問。努力給鄉親們提供就業崗位。」
劉浪將價格問題拋回給了鄉親們，第一是不想有什麼暗箱操作的嫌疑。第二集體作出的決定，代表了鄉親們的真實意願。第三不留下法律空子讓有心人鑽。
「30年，嘖嘖，劉浪竟然有這麼大的魄力。」
「30年知道要多少錢嗎？劉浪你拿得出來嗎？」
「他既然敢說，肯定有把握。我看浪伢這小子發大財了。」
「既然發大財了，價格自然要提得高一點，讓父老鄉親沾沾光。」
「……」
這次院子裡徹底沸騰了起來，眾人交頭接耳，只有劉炎武兄弟妯娌和駱老爺子面露憂色。
一個是怕侄兒子的錢打了水漂。一個是怕到時候總價太高，茶廠辦不起來，駱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可茶廠依然是他的一塊心病。
此時就連何國興也有些意外，眼神裡帶著疑惑，他以為劉浪只是簽個三五年試試水，沒想到下了這麼大的決心。
一陣，眾人商談過後，在場年紀輩分最大的駱希賓與何紅兵互相點了點頭。
駱老爺子輕輕放下茶杯，開口道：「茶山往年是一年一包，一年3000塊，劉浪你加100，表達個意思。水庫5000一年都沒人要了，你給個3500。總共是6600塊錢乘以30年，咱們就這樣簽。合同里再加上一條，如果需要工人，且工價合理，優先安排咱青石灣的人。這是咱青石灣集體作出的決定，劉浪你同意，咱們就簽字按手印。」
劉浪心中當然高興，只不過他還想將價格給高一些，正待要開口。
「問過我了沒有？」
隨著一句響亮的聲音在眾人耳中炸裂，牛彪領著一伙人闖將進來。
「牛彪，劉龍，你們不是說不參與嗎？張俊才你是過來看熱鬧的吧？韓領導，歡迎來我們青石灣小組指導工作，芳芳，給他們每人發一瓶礦泉水。」
何國興站起身來，對突然到來的一群人表達主人該有的態度。
「呵呵，我們手上有水，這是縣裡派來的駐村幹部韓領導，這是咱們向陽鎮的後起之秀張俊才。現在張老闆同樣要承包茶山和水庫，我作為青石灣集體一員，秉著公平公正，為父老鄉親謀福利的原則，提議價高者得。韓領導就是見證人，誰也不許暗箱操作。」
牛彪粗壯的手指握著水瓶，義正辭嚴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只是其說話的語氣明顯來者不善。
劉龍嘿嘿了兩聲，打著酒嗝，笑著說道：「我不發表意見，但我舉雙手贊成競價，你們隨意，我就看看熱鬧。」
說著，他就吊兒郎當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韓明朝是縣司法局派下來的駐村幹部，成日裡和村主任張富貴勾搭在一起，基本上一個負責修路挖砂攬基礎工程，一個負責解決法律問題。
韓明朝哈哈一笑道：「我就是過來坐坐，你們集體的事情，你們自己做主，充分展現法治社會下的民主和公平。」
此刻，韓明朝幾人被安排在椅子上坐下。張俊才蹺著二郎腿，手指頭夾著香菸，對著劉浪輕蔑一笑。
院子裡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再次引發了一陣騷動，已經開始有人迎合牛彪的觀點，畢竟誰不想多分一塊錢？
何老爺子，駱老爺子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劉浪，等著他發話。
劉浪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而且茶山和水庫是勢在必得，心思略微活動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開口道：「剛才，青石灣集體已經做了決定，想必張俊才你也聽到了，那你就喊價吧，事先聲明，茶山不允許改變原貌和用途。」
幾位老人支持劉浪的意見，相繼點了點頭。
張俊才吐出一口濃煙，笑道：「哈哈，這不用你操心，茶山我出1萬，水庫就按你們說的3500，我又不養魚，只是用用水。」
「1萬，30年就是30萬。」
「是劉浪的三倍多。」
眾人又開始七嘴八舌。
「劉浪你打算出多少？」
牛彪瞪著銅鈴大眼，直接向劉浪喊話了。
劉浪正眼都沒瞧牛彪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才這麼點，我的價格是1千，而且是一畝1千，茶山總共50畝，也就是150萬，水庫是一年1萬，總共180萬。」
「什麼？劉浪你別瞎來，有這麼多錢，什麼生意不能做？我不同意，大哥走了，不能任由你胡來。」
聽到劉浪的話，劉炎武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劉炎學臨終之際囑咐過弟弟們，讓他們照顧著年輕的劉浪。
「哈哈，劉浪，180萬不是180塊，你拿得出來嗎？再說，你兩位叔叔同意嗎？」
張俊才一陣奚落。
眾人也有點不敢相信，包括何國興，駱老爺子等人都覺得劉浪可能是情急之下，才說的大話。
王三娥滿臉嫌棄之色，扯了扯何芳的衣服，小聲在她耳邊道：「閨女，你就長點心吧。這不僅是個趴貨，還是個吹牛皮的，趕緊將摩托車還他，離他遠一點。我看這俊才呢，瘦是瘦了點，身高是優勢，關鍵人家真的是有錢，城裡房子就幾套呢。」
何芳聽著母親的話，絕美的容顏上布滿了羞惱，眼神帶著歉意瞟向劉浪。
劉浪五官何等靈敏，早就將那細小的聲音聽在耳中，只是他毫不介意，微笑著向何芳點了點頭，以示鼓勵。
轉過頭來，劉浪笑道：「二叔三叔，請二位放心，我從不打妄語。我現在轉20萬到何芳的帳戶上，如果簽合同那天我拿不出錢來，這個就算違約金，待會將這條加在協議裡頭。張俊才，現在該你還價了。」
劉浪邊說邊掏出手機，給何芳的銀行卡里轉帳。
「叮咚」一聲，何芳的手機提示音響了，在王三娥疑惑的眼神中，她將手機給了劉浪。
劉浪拿著手機在眾人眼前晃了一遍。
張俊才正掛斷手中的電話，看到簡訊內容，自然知道是真的。
當場不由面色一冷，咬咬牙將剛才在電話里馮星宇給他的底露了出來：「好，茶山我出270萬，水庫30萬。總共300萬，劉浪，有本事你再加。」
這句話一出，院子裡都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許多人開始吵著要包給張俊才。青石灣不到100人，除去村裡的管理費，每個人最少能拿到2萬多。
所謂利益動人心，誰還管包不包給外人？
韓明朝皺了皺眉，臉色有些陰沉。如果300萬以內能談下來，節省的部分有一些是他的利潤，現在可能要付諸東流，內心不由對劉浪生出了一絲怨恨。
劉浪將眾人的表現盡收眼底，氣定神閒地說道：「不好意思，張公子，我的數字是500萬。你超過這個數，就給你了。」
劉浪早已將張俊才剛剛與馮星宇的手機通話聲納入耳中，直接加了200萬，一招斃命。
「劉浪，沒想到你一條鹹魚也翻身了，不過和馮公子作對，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張俊才冷冷地看著劉浪，又掃了何芳一眼，便帶著原班人馬敗興而去。
劉龍坐在原地有些渾渾噩噩，只因為劉浪的一句500萬，便和院裡一眾人等陷在雲天霧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