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秦家見聞

  第344章 秦家見聞

  六家溝鎮百莊村,在秦西縣這樣偏遠的縣城,也屬於默默無聞的下轄鄉村了。

  宋念最初的走訪安排里,其實沒有百莊村,因為這個村落代表性不強,既沒有急需解決的民生問題,也沒有尖銳的民族矛盾, 屬於懂事又不優秀以至於總被忽視的孩子。

  之所以後來又選擇去這裡看看,純粹是帶路的祁縣尉迷了路。

  在古代認路真是一個很吃天賦的工作,沒有導航,沒有衛星定位,沒有準確性高地圖可用,畢竟詳細地圖屬於戰略物資, 不可外傳。

  祁縣尉已經是這一群人里認路天賦最好的了,但深入到廣袤的西北農村,還是痛痛快快地迷失了方向, 一頭扎進草原上。

  一行人以天地為被、日月為榻地哆哆嗦嗦宿了兩晚,這才誤打誤撞進了六家溝鎮。

  既然來了,那便看一看吧。

  秦二柱是百莊村的一戶普通村民,家中行二,種著普通的地,過著普通的日子,上數三輩沒有能耐人,下數三輩……

  大概也出不來能耐人。

  他此生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成丁後分田的時候見過的的里正。

  當年為了給他分塊好點的地,他娘還特意攢錢去割了二斤肉,晚上偷偷送了過去。

  不過,也不知道是他們家人嘴笨不會說好話,還是二斤肉實在是拼不過別人的禮,最後也沒分到塊好地。

  在此之後,秦二柱更怕見官了。

  所以,當有那麼一行光鮮亮麗人出現在他家田壟處, 又有一個老太太好奇地和他媳婦兒搭話的時候,秦二柱既想給媳婦兒使眼色阻止她邀請那一行人去家裡吃飯, 又怕惹人不喜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以至於表情都顯得猙獰了。

  不過,到最後也沒如了秦二柱的意,宋念一行人還是去了他家做客。

  秦二柱的媳婦倒比丈夫強上不少,膽怯是有的,但對答還算流利,一路上一邊和好奇望過來的村民打招呼,一邊和宋老太太拉呱家常:

  「是,家裡三個娃,我們自己過。種了什麼?種的豆子,也有麥,就是我家地不太好,種麥收成不行,得多澆水。就種了一壟,孩子吃,偶爾給老人送點。」

  秦二柱已經分家出來住了,他家兄弟好幾個, 家裡孩子一個接一個地生, 很快就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有了矛盾, 你家娃多了一筷子雞蛋, 他家娃多喝了一碗糖水的。

  其實不是大人們多愛計較,不過是真的窮,一窮起來,連一根柴火都寸步不讓了。

  「也養羊,沒養多,就三頭,其實沒啥用,羊不上膘,養起來費勁兒,也就是草不值什麼錢,不用出人去割草,不然我們早不養了。」

  走在村裡的小路上,宋筠還能看到偶爾慢悠悠在路上溜達的羊,毛髮髒兮兮的,結成一縷一縷。

  窮人養的羊也瘦骨嶙峋的,看著還沒縣城裡富貴人家養的寵物狗壯實呢。

  秦二柱媳婦順著宋筠視線看過去,解釋:

  「沒法子,開春晚,連草都沒多少,秋里我們都存了不少草,都成草幹了,羊吃了也不長肉。不過等天暖和了就好了,日子就好過了。」

  關於餵家畜的飼料,宋筠腦海里突然閃過些什麼,又很快消失不見,不過她還是暗暗記下來這件事,準備回去查一查,隱約記得有更好的儲存青草的方式。

  這個村子並不大,哪怕秦二柱夫妻沒有選擇近路——因為近路不好走,冬天雪下得厚,蓋了動物糞便,太陽一曬結成冰,就成了棕色的、深黃的,顏色深淺不一的冰面。

  到了二三月份,冰稍微有點化,又沒化完全,走上去一走一個坑,鞋很快就變得又濕又臭。

  他們村里人,多是穿草鞋,草編的底子,走也就走了,但,秦二柱低頭一看宋念一行人腳上的棉鞋皮靴,再一看自己腳上已經露出大腳趾的草鞋,什麼都沒說,卻貼心地換了條路走。

  哪怕繞了遠路,秦二柱家也很快就到了。

  秦二柱家兩年前剛在村東頭蓋了房,真要說起來,還是半新的房子呢,不過因為蓋的時候用的也都是土和石塊,所以即使剛蓋好沒兩年,看著也有些破敗了,從低矮的圍牆邊,怯生生地探出了三顆小腦袋——

  一個八九歲大的、頭髮枯黃、臉也黑紅的女孩;

  一個五六歲左右、臉上還帶著鼻涕痂的男孩,整個人又黑又瘦,見陌生人走近,就一溜煙跑開了,活像是只警惕的流浪貓;

  最小的那個女孩連路都走不利索,軟手軟腳地靠著姐姐,倒是比哥哥姐姐白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兩頰同樣被風雪吹得皸紅。

  秦二柱家裡還有個老頭,這是秦二柱的爹,最近過來幫二兒子打幾個木頭柜子。

  這是早就該打的,可兩年前分家錢用來蓋房,已經不夠了,都是借了親戚朋友的,所以家裡的家具就一直沒補齊。

  人手是夠的,手藝嘛,在男耕女織的時代,想要方便過日子,就得各種手藝都會一點,所以做家具的手藝秦家也有。

  只是結實木料不容易得,這邊山少,離得遠,而且多是有主的,你去打個獵摘個野菜,主人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樹可不能砍,這是要賣錢的。

  倒是聽說有些地方會給成丁多分塊林地,提供百姓從生到死需要用到的東西——床、結婚的新家具、棺材板。

  可秦西縣沒有,沒有就沒有吧,農耕民族的百姓向來是最溫順的,只要還有一口飯吃,很多事糊裡糊塗就忍下來了。

  說回秦二柱家,秦老頭正一頭一身的木頭屑地做柜子,耳朵有點不中用了,也沒聽到來客的聲音。

  宋念的爹是木匠,手藝肯定比秦老頭高一些,可渾身木頭屑地用手摩挲粗糙木頭面的樣子,卻很像,他有點懷念地駐足,宋老太太同樣,其他人就不好催促了。

  就這麼等著秦老頭被跟進門的孫女們圍住,指手畫腳地告訴他情況,他才詫異地抬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