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開府建牙

  神都。

  青丘大捷在神都引發的波瀾,遠比乾元想像的還要大。

  春季大捷可以說是運氣,接連兩次大捷,那就是實力的最有力證明,人們不禁要問,為何青丘軍打一次贏一次,而第一、第四軍團卻打一次敗一次?

  難道,帝國老牌部隊還比不上一支成軍不足一年的新軍?

  問題到底出在哪?

  朝廷每年巨大的軍費開支,到底被用到哪去了,是否進了私人腰包?

  詰問之聲此起彼伏,大有排山倒海之勢,其中不乏朝中大臣。說到底,這是民間把積攢了數十年之久的,對軍隊的失望情緒,藉機宣洩出來。

  人們不禁要問,帝國的榮光何時變得如此黯淡?

  青丘兩次大捷,一下戳破了「妖族強大到不可戰勝」的謊言,揭開皇帝的新裝,事實證明,妖軍並非不可戰勝。

  不是妖軍太過強大,而是帝國軍隊變弱了。

  那麼,

  問題來了,軍隊為何變弱了?

  是士兵素質下降了嗎?

  並不是。

  大乾以武立國,習武之風不減當年,每年招募新兵,都有一批又一批的大好男兒參軍,兵員素質並未削弱。

  是武器裝備變差了嗎?

  更不是。

  帝國軍工發達,礦石充足,煉器水準每年都在進步,不可能變差。

  既然都不是,那問題出在哪?

  有人或許知道答案,但卻不敢說。

  說到底,帝國軍隊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隨著近些年奪嫡之爭愈演愈烈,軍隊不再是帝國的軍隊,而成了皇子的軍隊。

  為了保存實力,軍隊不敢,更不願跟妖族打硬仗。

  每次妖軍來襲,就把那些不受皇子控制的軍隊,頂上去當炮灰。戰敗之後,又借著補充新兵之機,趁機安插、提拔嫡系。

  如此這般,每過一年,皇子對軍隊的掌控就越深。

  每每犯境,在帝國邊境燒殺劫掠,整的邊境民生凋敝的妖軍,到成了皇子們眼中的福星,間接幫了他們的大忙。

  何等諷刺。

  於此同時,皇子們為了籠絡軍中將領,默許將領吃空餉,甚至是挪用軍費,極大地污染了軍中風氣。

  如此,兵無戰意,將無戰心,打敗仗就再正常不過了。

  奪嫡之爭的根源,又出在十年之前,乾帝跟燭龍的那一場曠世大戰。彼時乾帝才六十出頭,就已經突破至武神之境,壽元達兩百之數。

  乃真正的天驕。

  如果乾帝不受傷,那大乾諸皇子根本生不起奪嫡的心思,說不定很多皇子還沒熬到乾帝退位,自個兒先壽元耗盡,嗝屁了。

  乾帝自可從容調教諸皇子,不必擔心那個兒子翻出手掌心。

  可乾帝突然受傷,而且身體每況愈下,修為更是一退再退,眼瞅著就沒多少時日了,一代天驕就此折戟。

  看似遙不可及的帝位,突然就這麼「空」了出來。

  這一下可了不得。

  大乾諸皇子像打了雞血一樣,一鬨而散,把帝國折騰的天翻地覆。

  原本因為年歲較長,繼位無望的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以及九皇子,突然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之前的劣勢一下成了優勢。

  因為成年早,四位封王都有一些底蘊,在奪嫡之爭中牢牢占據第一序列,後面的皇子難以望其項背。

  乾元呢?

  雖然排名十五,卻早早被封為秦王,可偏又沒有根基,本身也不是那塊料,自然成了三皇子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被聯手踢出局。

  言歸正傳。

  眼見因著青丘大捷掀起的波瀾,風向漸漸轉向對帝國軍隊的聲討,幾位皇子躲都來不及,哪裡還敢「抹去」乾元的戰功。

  這一次的封賞,基本不存在阻礙。

  大家唯一好奇的是,乾帝會賜下怎樣的封賞,最靠譜,也最主流的觀點,就是晉爵,由郡王晉升為親王。

  乾元之前就是秦王,晉為親王,不過是收復一點失地,最容易被接受。

  也有人搬出之前的流言,說陛下很可能把猨翼府也一併交給十五皇子,由十五皇子全權負責帝國對青丘國戰事。

  實際上,這很難。

  一則大乾並無封藩王的傳統,乾元當初就藩翼澤縣,就已經打破了很多慣例,一度遭到朝中大臣阻礙,說不能壞了老祖宗立下的規矩。

  藩王之患,歷史上可是有血的教訓。

  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瀾,最終的結果就是,乾元雖然成了大乾現存的唯一一位藩王,卻顯得有名無實。

  上任之時不僅沒有禁衛軍賜下,就是在封地之內都有頗多掣肘,想要任命縣衙官吏,還得看朝廷臉色,不敢有一絲越矩。

  御史一言不合,就能彈劾乾元。

  這藩王當的著實有些苦逼。如果不是乾元穿越而來,藉助系統之力,一步步扭轉局勢,原主怕是會落下一個鬱鬱而終的結局。

  如今乾元已經翻身,封地更是擴大到一府之地,再增加,就真的會讓很多人睡不著覺了。

  算上中州,帝國也十二郡之地,兩府之地就是小半個郡。

  誰能放心?

  因此,這些天,三皇子等人雖然沒阻止朝廷對乾元的封賞,卻連連上奏,請求乾帝晉升乾元的爵位,以堵上這個口子。

  這一次,就連九皇子都保持沉默。

  十月十六日,朝廷關於對乾元的封賞終於定下,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既不是晉爵,也不是擴大封地,而是正式授予乾元開府建牙之權。

  何為開府建牙?

  開府建牙,指的是自行開設府署,樹立軍旗,來處理轄區內的一應軍政事務,可自由任免下屬官員,有權利制定實行部分律法政策。

  說白了,就是把藩王應有的權力還給乾元,解除套在乾元頭頂的枷鎖,讓乾元在封地之內徹底放開手腳。

  這樣的封賞,相比晉升爵位多了一些實惠,但是跟增加一府之地相比,感覺又輕了一點,倒像是一個折中之法。

  乾帝也是煞費苦心了。

  …………

  魏王府,後花園。

  「十四弟,你說,父皇這麼封賞十五弟,到底有何深意?」對於這次封賞,三皇子乾泰總體是比較滿意的,因此心情很好。

  乾元既然有了藩王之實,那就真的百分百斷絕了奪嫡的資格,朝廷斷不可能把皇位傳給一位真正的藩王。

  既是藩王,那世世代代都將是藩王。

  這一條規矩,誰也不能破。

  所以三皇子的心情才這般好,心中的那一根刺算是徹底拔掉了,相比之下,開府建牙之權就不算什麼了。

  三皇子乾泰著眼的是整個帝國,豈會在意一府之地。

  十四皇子飲了一口靈茶,似乎有些心事,悠悠說道:「三哥,難道你不覺得,父皇這麼做,有些交待後事的意味嗎?」

  「嗯?」

  三皇子豁然抬頭,手一抖,茶水濺落在手上,卻渾然不覺,可見十四皇子這話給他帶來的衝擊,是何等強烈。

  「我想想,想想。」

  三皇子乾泰放下茶杯,起身,在亭中走來走去,臉色變幻不定,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分鐘,才漸漸鎮定下來。

  抬頭望著遠方碧藍天空,愣愣出神,良久,方才開口說道:「十四弟,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這個可能。」

  說著,轉身看向十四皇子。

  兩人對視一眼,都已明白彼此沒說出來的那一句話:「乾帝怕是真的快不行了,奪嫡之爭,兩三年間就會落下帷幕。」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十四皇子憂心道:「三哥,我擔心,父皇會出面,強行選定一位繼任者,結束眼下的混亂局面。」

  對帝國而言,這是最好的安排。

  三皇子卻笑了,那笑容很複雜,讓人捉摸不透,「十四弟,你錯了。局勢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父皇所能左右的了。換做五年前,甚至是三年前,或許還行。現在不管父皇指定誰,都無法讓人信服,等父皇仙逝,還是要做一場。」

  十四皇子垂下眼帘,沒有說話,「那,才是我最擔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