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前,魏八跑出去找魏七問了這個問題,一向大大咧咧的魏七這才恍然大悟:是啊,他跟著李熊出來,不就是為了過上好日子嗎?這麼多天了,在外面飢一餐飽一頓的似乎也沒比在家好多少?唯一的一頓飽飯,還是在李園吃的?李園的人也不像李熊他們老罵罵咧咧的為富不仁的黑心老爺,他們是和氣的人,做事都和別處不一樣。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洗劫李園,而不是留下來當長工呢?初三
抱著忐忑的熱切,兄妹倆在李園暫時住了下來,各自領了活計做。
魏七給羅家父子打下手,伺候牲畜。近來李咎又養了幾頭黑山羊和黑豬,都是剛斷奶就送了來,嬌貴得緊,這幾天因為氣候濕熱有些沒精打采,故而需要增添幾個人手照顧。
魏八則幫忙縫製秋衫,按照李園的習慣,家裡的長工應季是要發兩身衣服的。這會兒事多,長工短工一大堆,縫紉上有些缺人,就招了些會裁剪縫紉的小孩兒幫忙。
這次招的短工里,年紀偏小的比較多,正是為了給初三等人挑徒弟,方便初三他們開始自己的事業之後有人能頂缺。
吳管家的兒子吳雙一是看好了可以一用,但是除了李咎外,其他人都指望老實聽話一如他爹的吳雙一會接下管家的活兒。至於吳家姑娘吳小妹,膽子小得像老鼠似的,見了生人就和蚊子哼哼一樣,至少目前看來是沒辦法頂替么娘或者初三。
李咎猜測吳小妹是去年底被吳地主凌辱留下了心理傷害,這個心理世界的麻煩,連李咎也無能為力。就只能希望吳小妹未來的家人對她耐心又溫柔,用時間和情感去癒合傷疤。
為了讓「人才」更有梯度,王得春幫忙挑選的短工年齡差距很大,各種性子的都有。他將這些少年仔們的信息都抄錄在冊,送與李咎閒暇時看了,平時也十分注意北門的情形,有新發現就趕緊安排著改冊子,直到李咎看中屬意為止。
實際上李咎這些天忙得要死,並沒有時間管這麼多,只讓王得春多留意。再說,李咎很相信王得春的眼力,這就相當於後世的HR嘛,沒有哪個大公司老闆招實習生還要自己面試的,HR和用人部門覺得好,那就成了。
魏七魏八兩兄妹在王得春的小本本上排名並不靠前。王得春的眼睛是很毒的,他看到了兄妹倆的狠勁兒,對人狠對自己更狠,也看得出來兩兄妹的心思很活泛,不是李咎偏愛的那種憨傻型人才,魏七魏八在王得春這裡的得分並不算高。當然也不低。世間不缺聰明人,更不缺能裝憨的外忠內奸式的的聰明人,刨去這些,剩下的小孩兒里,魏七魏八怎麼也能排中間了。
兩三天過去,王得春根據每天閒逛到北門的見聞和各人做的活計的結果,稍微改了改信息,還要再繼續觀察幾天呢,秋收的日子就到了。
荒山那邊今年種的都是尋常莊稼,李咎交代吳管家等自行處理就完了,重點還是李園的這兩畝地。
這天一大早,李咎照例跑圈打拳熱身,回房剛換了衣服出來,只見最近的一片田地周圍已經擠滿了輪休的長工。阿柱和書童忙著給黃致騰出一片空地來省得這個書生被人擠出去看不著裡頭的情形。
染織陳拿著把扇子,遮著太陽,側著臉和吳管家、王得春說話:「我昨兒悄悄掰了個玉米,好傢夥,六兩重!這還不是個兒最大的!」
吳管家就木著臉擱那算:「咱們家一共種了一畝地糧食,每種只得二分大小,玉米種了六百零三株,總計留得九百二十六個穗子……就這二分地,少說也長了五百斤糧食!一畝地至少也二千斤哩!這可比稻子多出三倍了!」
染織陳道:「幾天不見,您這算術算得飛漲啊?老李又給你開小灶了?」千軍萬馬 .
「這不是天天琢磨嘛……」吳管家正和他掰手指呢,瞅見李咎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忙說道:「老爺來了。老爺早。」
李咎盯了染織陳一眼:「早什麼,再早也被老陳摸了一穗玉米去了。」
染織陳一點都沒覺得羞愧:「我好奇啊,我心裡像攢了一百隻耗子左鑽右竄!哎哥哥,有了這個數,我今天才敢和縣令大人報喜呀!縣令大人說下午親自到場盯著稱重,好哥哥,咱們揚名立萬的時候就到了嘛!」
黃致笑道:「陳掌柜說的不錯,新糧第一次收割,合該請縣令老人家來親眼看。只是怕產量不如人意,失了面子。別說陳掌柜心急如焚,我也擔心呢。掰玉米這事是我提議的,你別怪他。總得心裡有數,才好決定要不要請人來看。老陳掰下來一個秤出來足有六兩,我這才敢讓阿柱去請縣令親自到場。」
「我沒怨他,只是覺得,這好兄弟,他不老實。」李咎在陳掌柜胖胖的肩膀上重重拍一記,「讓讓,我掰幾個試試。」
一旁的啞巴雙手捧上一把嶄新的鐮刀,上面還繫著一根紅布,吳管家等人望著綠油油的田地,一起說道:「請主家開鐮!」
李咎頓了頓,除了稻子,別的四樣都用不著鐮刀,但是人家一番好意,說不定還帶著「驚喜」的意思,總不好讓他們失望。於是他順手拿了鐮刀來,走到地頭裡,將當頭第一株玉米上擋著玉米穗的葉子剜走兩片,掰下上頭老大一個玉米穗子,拋給了等待已久的吳管家。
在眾人期盼的注視下,吳管家拿著戥子將玉米穗子過秤,秤砣輕輕一擺,指向了遠超出眾人期待的數字:「重八兩一錢!」
眾人靜默片刻,隨後爆發出一陣歡呼。
那歡呼聲險些把李咎嚇了一跳。李咎又掰下一個來扔過去,卻被黃致一把搶到了手裡,小心翼翼碰到戥子上稱重。這個輕了些,卻也足有六兩重,縱然趕不上頭一個,卻也著實讓人歡喜。
吳總管忙將兩個玉米穗子放到繫著紅紗的筐子裡,對眾人說道:「老爺開鐮了,大家跟上收莊稼吧!凡事先看主家怎麼辦,別自作主張傷了莊稼!」
干慣了農活的長工們不分男女,一下擠過去好些個,倒把李咎超了過去。李咎也無心和他們搶活兒干,便將剩下的幾個**都交給啞巴拿去放在筐里,自己卻走向種土豆的那塊地,給這塊地也開鐮。
挖土豆、紅薯和花生都有技巧,要防著一不小心就傷了可食用的部分,因此下手要准要巧,不能用蠻力。
和長工們一比,李咎就是個廢柴,挖土豆挖花生的動作都像個三腳貓。他在那三塊地里各象徵性地挖了一點點,就被其他人簇擁著送到了地頭外。那些膽大的還開玩笑說請他老人家在一旁看著就好,仔細傷了手(莊稼)。
啞巴細心地送來青綢傘遮陽,李咎將傘拿來交與書童給黃致撐著,道:「我不怕這點太陽,倒是黃賢兄可能不大適應,勞煩小哥給你家老爺注意些嘍。」
黃致一手拿著八兩重的玉米,一手拿著六兩重的紅薯,喜得根本顧不上曬不曬的:「難以置信,這是真的,真的有這麼大產量的糧食。我原以為你會靠著拼音名垂青史,我想錯了,有這倆寶貝,你何止名垂青史,簡直要獲封農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