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又八是個只要錢的東西,染織陳的學徒連哄帶騙,花了十兩銀子讓他寫了賣妻書,就算把春娘真箇救下來了。
黃又八拿了錢,想著索性去余婆子家把秋娘給買了來,價格便宜,姑娘年紀還小,萬一打壞了,再賣給李咎,想來他為了那個小丫頭,也不會不買。
他這裡正籌劃著名,不幾日過去,前頭他打死的兩個媳婦的娘家人鬧了起來,將他和他找的那個打點刑名的訟師一起告到了縣衙。
黃又八忙忙又找訟師來打官司,沒想到染織陳也找了訟師來,且又買通了黃又八的訟師令其當場反水,又花錢鼓動那兩家繼續告下去。最後黃又八因毆死妻子、捏造罪名、誣告等數罪併罰,判了個絞監候。
這是後些時候的事了,這一天是正月十七,染織陳還只拿到了賣妻書。
這份賣妻書最後落在了李咎手裡,李咎本要燒了或者碎了,卻被染織陳阻止了。
染織陳越發覺得李咎是一點兒生活常識都沒有:「將來若有人與你撕扯,這個就是你的底氣,怎麼能撕了?萬一他家什麼兄弟、叔伯找你討要這個女人,你說『黃又八賣給我了』,人找你要契書,你卻拿不出,那不就得兩邊好生合計合計?這不是白費事了麼!」
李咎道:「我並不準備讓她留下來,要人也賴不上我。」
在李咎看來,余春娘有老子娘,又是個半大姑娘,自然要回家去,並不必留在這裡。主觀方面來說,他也不準備留下這位。
染織陳想了想,說:「還是留著吧,這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再不然,就當是賣給了我。她若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這件事以後咱們就不提了。若是有個什麼打算,也賴不著您,我自有辦法。」
李咎道:「妥。」
染織陳留下了黃又八的賣妻書,掖在囊中,又道:「前兒咱們說起來需要個鋪子,我已看好了,就是咱們布莊旁邊三條街外的沽衣店,緊挨著車馬行。我和他說好,只需三十兩,前店後家樓上樓下的都賣給咱們。」
李咎想起來那家店的位置,頭先為了買車曾經路過,問道:「為什麼選那個地方?」
「地方大還便宜,後頭住人的地方可以改成倉庫。旁邊拐角就是車馬行,又方便又不礙事!咱們商鋪的東西,青山縣吃不下,得往外頭送,往外頭送就少不了要車馬,或者有人上門來取貨,那也必然是騎馬趕車來的。那地方好施展開來,也好雇、租、停、靠車馬。萬一有個車壞馬病的,也不耽擱事兒。」
李咎點點頭:「妥。就這麼辦吧。既然咱們是準備走量批發的,那就不必在意裡頭整成啥樣了,有個柜子在外面展示、看樣兒就行,最主要的還是得方便卸貨、理貨。你受累給盯一下工,打理完了叫人捎個口信過來,我這裡就著人押貨出去。」豆子書城 .
染織陳說:「這都好說,滿破十天功夫也就夠了,那頭不知道多少人嗷嗷待哺地求您老賣香皂和雀兒鍾呢,不出正月咱們鋪子裡人頭都能擠掉了。不過,鋪子一開啊,就不是三五個錢的事,且還有股份折在裡頭——您得有個帳房先生了,公帳私帳是一回事,咱們兩家得各有個帳房查走貨又是一回事。」
李咎道:「阿大記著我的私帳和倉庫的帳呢。這些物件的數量登記不比錢財往來的麻煩,他倒是記得好。錢財裡頭有收、支、賠、損,阿大是不能了。我心裡倒是有個人選,就是在外面給我招工的王得春。」
李咎將王得春送來的前面兩批長工的嚼用花費單子給染織陳看,道:「算算日子天氣也快轉暖,那邊的雞毛房,我準備送給趙縣丞改作福善堂,如此王得春就沒甚活計要做。而我這裡正好沒得能算明白帳的人,滿家子上下算一算,您猜誰算得最明白?猜不著吧,是三九的閨女,小蓮,最靈性!但是等那丫頭管帳,還得五六年的功夫!」
染織陳看著王得春交的帳一分不錯,也實誠,在腦子裡轉了轉,想起來這個「王得春」是誰,道:「哦……哦我想起來了,是他呀。人物是不錯的,我有時候找牙行做事情來的就是他,的的確確是個能做事情的。最難的是腦瓜子靈活卻還老實。須知人一聰明就難免生出不該有的念頭。得春在這事上倒是好。你和他們牙行說說,直接把他的契書買斷就行嘍。」
想起來了人是誰,又知道是個靠得住人,染織陳也就不在李咎的私事上多話了,又催他將帳房先生錄了來,又催他將第一批送去店裡的貨品列出單子來,他好通知外地的行商接貨等等。
李咎也不多墨跡,於是將上好的香皂和廉價的肥皂分別列價與他,香皂依然是用極精緻的硬紙盒子包裝,一色的鮮艷畫兒精細紙帛作襯,這些古代工藝難以仿造的包裝就是最好的防偽和抬價,價格定到了三錢銀子一盒。肥皂的定價比計劃中的土法肥皂價格略高一些,暫時定為五文錢一塊,約和炊餅等價,著實便宜。等將來土法肥皂做好了,大約只需二三文一方。
土法鉛筆折合計算,一個工匠一天能做六七百支,算上人工和材料成本,大約一文錢十支,最終定價大約會定在一文錢五六支的樣子,於是現代帶過來的品質更穩定的鉛筆,在店裡售賣的價格就定為兩倍,一文錢三支。
第一批出貨,李咎就出了各色香皂一千個,肥皂三百箱合七千二百塊,鉛筆五千捆合六萬支。
……這單子直把染織陳看得唉聲嘆氣,這些加起來也不值什麼錢,利潤就更少了。
李咎無法,只得又將他惦記了很久的雀兒鍾、懷表、寫了幾個上去,道:「自鳴鐘我也沒多少,我還指望你用這個撬開其他地方的市場,所以,得悠著點賣,一年賣上二三十個也就夠了。無論如何我還得藏幾個以備不時之需。請工匠仿製也須得個模子在那裡。」
二三十個雀兒鍾,就算價格回落,怎麼也值七八千銀子,染織陳也就認了,這時候哪裡有一年穩收七八千兩的生意?都靠天吃飯哩!
李咎將水泥也寫了上去,價格備註待定。暫時他也不知道產量能有多少。
染織陳見過水泥的作用,就是李園的水渠和一部分房屋的地面了,不得不說水泥是真的好用。拿水泥抹的地面,雖然不如大戶人家的青磚青石板地面光滑舒服,可是它便宜啊,可塑性強啊,想抹哪裡抹哪裡,不起塵不怕水淹火烤,也不用費盡心思去雕琢、烤制,多省功夫!
可他是親眼見著了那些灰撲撲的東西怎麼造起來的,從灰變泥再變硬,時間花了好幾天。那些行商哪有時間等這麼久?
「水泥是個好東西,然而它的好處,只有看過的人才知道,卻如何能讓外面的行商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