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仔細想了想,最近好像沒什麼預料之外的事,總算是懶懶散散地從媳婦懷裡爬起來,把書和筆都放下了,道:「什麼問題?若是大問題,我不信我沒考慮過。閱讀sto55.COM」
「哪,我爹呢現在應該更偏愛秦王一些,你有財富、民心、威信和陛下的信任,你能動用的人和勢都很多。你是秦王妃的哥哥,秦王的大舅子,和秦王的關係最為密切,那麼其他親王,會怎麼想?特別是其中還不甘心的人,會怎麼辦?當初,是為了我以後有個長長久久的依靠,為了你能有個安安穩穩的前程,才有了秦王妃和你認作兄妹的事情,咱們兩家以後不可能脫離了關係。這些事兒啊,的的確確是讓咱們得到了好處,那麼相應的,那些不好的地方,咱們也只能全盤接受了。」
「你的意思是,就四個皇子其中還有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子還沒開始知政呢,這就要奪嫡啦?」
李咎愣了愣,他是真的沒往這方面想過。當今皇帝陛下成年的兒子就仨,看著關係也都不錯,朝里還沒開始站隊呢,怎麼就到了奪嫡這份上了?
城陽也不看信了,就側著身歪著頭,笑道:「奪嫡爭儲的可不敢亂說。不過……要命的大事兒,多少有了點兒苗頭。在京里那會兒,其實我爹和我娘就有所發現。哥哥還記得毓明侯嗎?」
毓明侯,就是聽香樓的背後靠山——官方說法上的靠山,聽香樓之前仗著靠山為非作歹,么娘的妹妹冬娘之前就是聽香樓的jinv。
「記得。三皇子曾經和我說,聽香樓的事沒那麼簡單,話里話外,是說他們想找個人監視我,或者是想在我這兒玩美人計那一套。又說明面上是毓明侯的主意,實際上毓明侯也不過是站在前面的靶子,背後另有高人,這個高人是誰,倒是沒點說頭,只不過懷疑和爭儲君之位有關,當時我聽著像沒影兒是的,就沒放心上。今日想來,倒也有幾分真?」
「應該就是了,只是我想不出誰會這麼下作。若是哪個兄弟出的主意,我可真是沒臉見你了。」
李咎回說:「必不會是你的兄弟,你們手足骨肉情分總有些,即便他們要算計我,又怎能影響他們的姊妹的婚姻?若非毓明侯自作主張,就是有別個人代替他要表忠心的那個主人作惡。」
當然李咎只是為了寬城陽的心才這麼猜,實際上他並不太信得過什麼兄弟姊妹情深的。別的不說,京城有幾個人知道李咎的脾氣?有幾個人能那麼快知道李咎府里多了個小丫頭?別看現在冬娘是因著么娘的姐妹關係才留下的,以冬娘荏弱的性子,即便她不是么娘的妹妹,李咎也多半會給她安排個去處。而那個幕後之人在冬娘被救下不過數日就決定了要用冬娘做突破口,必定對李咎的性格有些把握。李咎覺得這個人肯定熟悉自己的情況。
把前年搬到聽香樓的事兒又想了一遍,李咎又覺察出來一些問題。
熟悉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反對狎妓,不會納妾,那為什麼還要勸說冬娘自薦枕席?這明擺著會失敗,冬娘不論容貌、身段、才情都遠遠不如城陽,更不要提她和李咎壓根就沒有共同語言,完全不符合李咎娶妻娶知心的要求。
李咎思考了片刻,沒有什麼頭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怕被人算計,只要自己沒有把柄,又怕什麼算計?至於栽贓陷害,更加沒影兒的事了。城陽管家的水平十分突出,寢室、書房、倉庫等重點地方,不論誰來了都會留下痕跡。而不那麼重要的地方都是任人來去的,就算被栽贓陷害點什麼,也得有人信。歸根結底他這樣的人,只要皇帝陛下信任還在,他就是安全的;只要他的武力和警惕性還在,他就不會死。
城陽半信半疑的,說道:「就算你說的有理吧,別有用心的人自作主張?有這麼個人在我兄弟身邊,我覺得不妥當。早晚得抓出來才行。不行,我得給父親寫封信,和他說清楚。將來各位兄弟少說也是個輔政的能臣,怎能被小人蒙蔽?若識人不清,容易被人左右,也不必領什麼責任了,不如回去白閒著,只怕他責任越大,壞事的越多!」
李咎沒攔著,按城陽所說的,前兩年還在暗中爭鬥的事幾乎快要被拿上檯面了,城陽作為皇帝陛下的愛女,給皇帝陛下寫封信,很應該。
對李咎來說,這是一件小事,城陽有動作,他就丟開不管了。
這件事恐怕還不如地里的莊稼來得讓他緊張。
實驗田也好,莊稼地也好,技術站也好,學塾也好,都在既有的軌道上往前奔跑,每年的目標和產出都有定數,絲毫不必李咎再勞心勞力地從中捭闔。
需要李咎出手的只剩下抄書、答疑和檢查。抄書和答疑也是簡單活計,李咎都幹了十年了,唯獨檢查監督的活兒,是近些年才逐漸凸顯出重要性的。
就和夏刺史之前為難的走私情況一樣,技術站和各個聯營會,監督手段低下而利潤財帛動人心,稍微放鬆一點就不知道要被人弄去多少了。
從實驗田和技術站里往自家扒拉東西的倒不能說都是壞人,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公家私家的概念,只有別人的和自己的,想讓人們短短几年內養成大公無私的精神,未免強人所難。現代地球的人能做到是因為人們有更遠大的志向,更宏偉的目標和更高的道德標準。而大雍絕大多數人連生存問題都沒解決,要他們考慮太虛無縹緲的東西,有點不人道。
李咎能做的也就是引入更強的財務監督手段了。
這一塊兒李咎也是硬著頭皮上的,他不過看得懂收支,又多了解些各地的情況,知道數據自然分布的一般定律,所以看得出來有些帳目有問題而已,這都是依靠經驗和地位在強行抓漏洞。要從技術上解決財務監督,其實得靠大雍簡化版的精算師。
大雍有這樣的人才嗎?有。之前皇帝陛下從城陽府提拔的一個帳房就是。小蓮也是,楊大郎若是肯專心鑽研,多半也能成;除了這些,還有戶部很多老道的主簿,各地算糧草、物價的功曹……人是不少的,缺在一個系統地培訓和教學相長上。
然而這樣的技術人才全國都缺,李咎想像技術站那樣把人集中到一起,基本上沒可能了。技術站是別人來金陵學,而伴隨著更先進的生產力和國營海貿而來的財務核查,恐怕會是剛好相反的傳播路徑。
恰在此時,朝中傳來消息,今年秋收結束後要按照夏刺史提議的稅法進行試點改革,試點就選在了定波港。
而負責在京城兜住這一次稅制改革的人是三皇子。不過那時候他應該已經大婚開府,改稱秦王了。
三皇子在戶部頂住了方方面面的壓力,財物人丁糧草算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上下內外均稱服,皇帝陛下遂起了心思,讓他代為主持這次稅法改革。
成了,不必多說,功在千秋萬代。敗了……那也就是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