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南歸5

  雖然不是買地的事兒,但是吃席也不錯啊,酒席上好歹能見著幾點雞蛋鴨蛋和葷腥哩!

  珍珠想到雞蛋味兒肉香味兒,咽了咽口水:「好啊好啊,其實這裡人也不多,就那麼幾百個,幾十張桌子就擺下啦!老爺老爺,我們村的雞鴨魚肉也便宜著呢,就在我們村買吧!」

  「成,這怎麼不成!我得先回去和我媳婦說一聲,媳婦答應了,我就來定席面。閱讀М村里現在還有能主事的人麼?我先找他們談談吧。」

  李咎心裡其實已經取中了新埡子村和永安堡,不過還是得回去和媳婦說說。結了婚就是一家人,夫妻的事自然得和另一半商量。

  珍珠飛快地叫來了今天留在村里看守兒童、財物、地界的族伯,李咎給這位族伯留了定金,讓他在收據上簽了名,共要雞五十個、鴨五十個、雞蛋鴨蛋不論新鮮或是咸鹽的五百個、大魚一百條、小魚五十斤、豬肉一百斤、羊肉五十斤、狗五條、各種蔬菜乾菜二百斤……

  族伯記得飛快,這可是個大肥羊,他們村吃不下,還能給隔壁村賣個好!

  李咎等他算完了單子,把單據一抄,先付了五十兩銀作定金,兩人各拿一份存底,約好了儘快給個準話,最晚不超過明天早上辰時。

  族伯瞅著這進項喜不自勝,他要留守在村里,不便送李咎離開村界,就叮囑自家兒子和珍珠一定好生跟著李咎,直送到李咎所住的驛館再回來。

  李咎推辭不過,再加上他還想往附近其他地方轉轉,還是需要嚮導的,也就同意了。

  巧得很,這族伯的兒子今年九歲,和珍珠早有婚約,他兩個共乘一匹馬也不算違背禮數,至少在農村不算什麼大問題,李咎便讓他倆一起騎馬,仍然自己牽著阿宅逛。

  他們去了更難免的村落,沿著南邊的路繞了個大半圓,繞道了渡口東邊,從珍珠口中的「東村」經過。

  李咎注意到村里剩下的一些人,特別是身上髒兮兮頭髮油斑斑的男人,看著珍珠的眼神里都寫滿了欲望。

  村里看不到女孩兒的身影,倒是地里有、路上有少量勞作的婦人。

  與渴望女人的眼神相映成輝的是陳務樹的「禁溺女碑」上無能為力的蒼白的吶喊,還有溺女碑下一個應該死去不久的女嬰遺體,小小的一個女孩兒倒伏在石頭基座上,不遠處有虎視眈眈的野狗,碑上還聚著一群烏鴉。

  李咎頓了頓,從阿宅馱著的隨身行李中找出來一條褡褳,把那已經僵硬的瘦瘦小小的嬰兒的遺體放進褡褳的一頭拎在手上,準備去淳城的公墓交給看墓地的人埋了。

  珍珠和她的小小未婚夫一陣交頭接耳,忽然問李咎:「她死了?」

  李咎擺擺手。

  珍珠又說:「哦……原來是真的呀。」

  李咎看看她,瘦瘦小小,渾身朝氣,像個黑皮野猴子。珍珠家可能很窮,她可能七八歲就要開始幹活,可能未來幾十年她都要忙忙碌碌地土裡刨食,可是永安堡的人養活了她和她的兄弟姊妹。

  接下來李咎走得就很不走心,所有的好心情都被這個小嬰兒的遺體衝散了。

  他和阿宅一樣沒精打采,找到淳城人打聽過公墓的位置把小嬰兒送去交代好了,然後垂頭喪氣地走完了剩下的路。

  時間偏晚,李咎在渡口找到珍珠的家人,把珍珠和小未婚夫送還給珍珠的父母,掉頭去泥人店鋪里取走了他和城陽的泥人像。

  那個做泥人的老頭兒真有幾分本事,光聽描述,倒也把城陽做得有五分相似,和李咎自己的那個擺在一起,誰看了不夸一聲天造地設?

  李咎捧著這個盒子,來到驛館門口,看見啞巴阿大、初三、十八和穿著男裝的冬娘以及其他幾個侍女、隨行正蹲在門下吃瓜,瓜子兒吐了一地,眾人嘻嘻哈哈的連阿大臉上都難得地鬆動了一些,他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丁點兒。

  「侯爺(駙馬爺)回來啦!」

  他們看見李咎,也忙湊上來打招呼。

  初三主動牽了馬去馬廄,啞巴仍像一堵沉默的牆一樣跟在李咎後面,冬娘一下子又消失了,倒是十八和桂子以及城陽的侍女們嘰嘰呱呱得厲害。

  李咎應了幾聲,把手上的泥人交給桂子拿著,讓她先送去給城陽,忽然問道:「么娘怎麼沒和你們一起啊?」

  桂子就回說:「屬官姐姐有公務呢!隔壁縣令恰好在這邊巡察,聽說駙馬爺和殿下來了,這不,就來問候一聲。現在他家太太正和殿下說話呢,縣令大人就讓李屬官接待著呢。李屬官也叫人去找您了,可能路上錯了開,沒見著?」

  李咎腳下一停,回房的方向轉為去客堂的方向,他讓幾個侍女同城陽報一聲他回來了,先見了客再回去——其實是免著直接回去撞見了縣令太太,衝撞了別家女眷。

  而且先見見陳縣令也好,李咎對這個縣令還是比較有好感的。

  淳城有淳城的官僚,陳縣令是隔壁河慶縣的縣令,他能把淳城南區擺平,還讓兩邊和睦相處,十分不易。

  算時間陳縣令在縣令這個職位上已經幹了六年了。

  李咎連衣服也沒換,就穿著一身平民干體力活兒的衣服,挎著長刀,來到了驛館的客堂。

  堂上陳縣令正和么娘相談甚歡。么娘穿著一身常服官袍,陳縣令也是如此,一眼看去倒像是兩個同僚在談公事,氣氛十分融洽。

  這倒是奇了,么娘在代李咎處理公務時為了避免惹來是非,一向惜字如金。

  不過一見陳務的正臉,李咎便懂了,陳務就是那種最能讓人放下戒心的長相,白淨面皮,一團和氣,言語帶笑,像極了隔壁家老實又善良的老大爺。

  他穿著一身藍色的光面緞子袍,半舊不新;手裡拿的一把蒲扇,本地蒲草編的,上面缺了個角,可以納涼、驅蚊。

  這就更親民了。

  陳務不認識李咎,不過看么娘的態度,他也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正主兒了,忙站起來和李咎拱手為禮:「侯爺。冒昧拜訪,打擾侯爺了。」

  「不打擾不打擾,您這兒治得真好,陛下也曾誇過,本來就該我上門拜訪您的,您來了正好。」

  李咎和陳務對面坐了,么娘就自動退到李咎後面,和啞巴阿大並肩坐了,掏出一個小本本開始記事。

  李咎和陳務互相吹捧寒暄片刻,一番太極打得是爐火純青,最後是李咎年輕氣盛些,下午又受到了那個嬰兒的刺激,於是先切了正題:「我看著縣令大人治下頗有妙方,大多數地兒都極得法,就是有一處,我著實想不明白。」

  陳務將蒲扇往旁邊放了,長嘆道:「侯爺不必說,我也知道是哪裡,便是東村了對不對?拐賣成風,溺女不止,傷老弱婦孺無數……唉,難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