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救下的人是個女子,李咎叫來吳管家請他幫忙算著請醫抓藥的花費,以及準備下車馬,預備送她回家,事到這裡,別的他一概不管,自有么娘等人去辦。
原以為這小娘子就是一時迷路慌張,冷不防被阿宅那麼大的黑馬嚇了一跳,一時昏厥也是有的。
不想那小娘子醒了後就顧著哭哭啼啼地請人救命,么娘無法,只得來回了李咎。
「……她說原是許了人家的,她媽又拿了另一家的錢,一女二嫁,其中第二個還是個有十八房小妾的老色///鬼,她就跑了,怕被抓回去再胡亂配個人呢。」
李咎說:「她撒謊。這裡就一條道,盡頭是牆,東邊是咱們家的西角門,西邊的門都被人堵上了,她只要進來這胡同,抓她的人在胡同口一眼望得到拐角,難道還能讓她逃出生天?再者,她不像是剛逃命的人,呼吸心跳不對,平穩得很。換了是你,一路逃命還能臉不紅氣不喘?」
么娘一時愣了,仔細一想的確如是,氣得直跳腳:「這是什麼人啊!她摔在咱們馬前,咱們好心給她帶回來了,又是請醫問藥,又是煮粥吊湯,哪一處不妥帖!她若是有難言之隱,直接告訴咱們不便說,咱們難道還尋根究底不成!偏這樣拿假話支吾我,我再不能忍的!」
李咎道:「小姑娘家家的,真有個為難之處,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麼說法就胡亂瞎扯,倒犯不著為她生氣。只她既然不坦誠,恐怕有什麼問題。既然她醒了,就讓大夫看看她幾時能走,早點送她走吧,我這裡忙著成親的事,也不便留她。」
「哎!」么娘總算不跳了,邁步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轉過來笑說,「我還以為老爺會先不分青紅皂白把人留下呢!畢竟咱們老爺最是憐貧惜弱了!」
李咎道:「就你能貧!什麼樣的孤弱應該好生護著,什麼樣的『孤弱』不值當我做什麼,我心裡有數。行了行了,快去吧!」
么娘從正房出來,直接就拐去了西廂客房。
小娘子已經下了地,正在屋裡團團轉呢,見么娘這個能做主的來了,當面就給她跪下了:「小姐,小姐行行好!我是真的沒有地方去了,求求你們收留我,我給你們當牛做馬,當奴才做丫鬟,絕無怨言!」
么娘這時候再一看,也能看出來一些問題,這位小娘子穿著打扮不差,衫兒裙兒褙子褲子,不是湖綢就是湘綾,上面的織花刺繡也是金彩輝煌,哪像她說的那麼可憐,違和感簡直不要太強。
么娘板著臉,道:「不是我們家如何,著實我們家老爺馬上就娶妻了,家裡多出來一個長得像你這麼漂亮卻又來路不明的陌生女子,著實的不方便。你不曉得,我們老爺盼了這十來年才盼到這麼好的媳婦,現各處上下都緊張著鋪陳裝飾,哪兒能再弄出個人來現在新太太眼裡?你果有難處,我們家老爺願意付錢請你去驛站里住幾日躲避風頭,錢你也不用還,只當是我們家為了婚事討個喜慶。」
話說到這裡,小娘子再要留下,似乎就顯得非常不識趣,且還有點雜七雜八的心思似的。
么娘說完,也不叫她起來或者給她台階下,就往一旁坐了,端起茶吃了一口,因是京中的濃茶,她也吃不慣,便晾在那兒。
小娘子哭哭啼啼起來,么娘卻直接讓家裡的女眷們拿錢的拿錢,去看車駕的看車駕,看樣子是一定要送走,絕無挽回的餘地,那小娘子著實沒了主意,嚎啕大哭著往前一撲:「姑娘救救我,我,我和您說實話,求姑娘看著我著實可憐,救我一命,我給姑娘立長生牌位!」
么娘只當她又要編謊,道:「你說,我聽著!」
「我原是,聽香樓的姐兒,姑娘不信,叫個小子去打聽,我花名兒叫『江西臘』,外面的都管我叫『臘月』,並非無名之輩。我在聽香樓里十四年,好容易攢了一筆贖身錢,才要贖身出來做良民。不想我媽媽拿了我的贖身錢去,卻說那是她的錢。又說我在聽香樓了,吃的喝的,身上穿的,一草一紙,都是聽香樓的花銷,我若要走,得再拿出身價銀子一百兩,還要給十四年的開銷二百八十兩。除此之外,每在樓里得了一回生意,還要交四成抽成給樓里,又要六百兩……我本來每成一事,自己就只能得二成,按媽媽的算法,我竟然還得貼二成!我著實不想再困下去,就跑了,但是我媽媽手裡養著十幾條大漢,一路窮追不捨,我是翻牆跳下來,才落到這裡的。幸得遇到了你們,否則我肯定已經被媽媽抓回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頓毒打,或者已經被送去了最下等的破窯。我不敢去驛站、旅館,小姐不知道,媽媽她們互相勾連著消息最是靈通,我只要露了頭,就藏不住了!小姐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是那泥巴塘里翻不得身的老烏龜,不敢拿髒話、髒事兒髒了您的耳朵,可我實在是沒辦法……」
臘月哭哭啼啼地說了一通,聽得么娘頭昏腦脹,大概是聽清楚了,大約是從什麼戲班之類的地方逃出來的,若是被抓回去,恐有性命之憂。若是真的,卻是該救之人。
么娘自己不知該不該信,就道:「你等著,我先去回老爺。若是真呢,老爺自會給你個安排,若不真,那,答應給你找地方住的,也不作數了!」
臘月垂著兩行眼淚,臉上洇得粉光融滑,道:「若還有假,姑娘拿我回去交給媽媽打死我也無怨!」
她說得斬釘截鐵,么娘再看不出什麼破綻來,就仍回來和李咎說了。
李咎仔細想了想她一身的行頭,倒像是中等偏上的窯姐模樣,精緻漂亮、嫵媚可人,且好人家的姑娘,連提都不會提什麼窯子窯姐的,更不要說假冒窯姐兒了。她之前擔心自己袒露實情,被拒之門外,想扯個身份遮掩一二,倒是也有幾分可信。
再者jiyuan里的事,不是真正經歷過的人,可不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就拿老鴇兒算帳來說,非親身經歷者誰想得到老鴇兒算計jinv能算得骨灰都不剩?李咎知道是因為現代位面黨史課上的資料里有提到。
而像么娘這樣好人家的閨女,就算常在外面跑,她都不知道「聽香樓」是什麼地方,還當是戲班,還覺得江西臘哭起來不像千紅她們那般婉轉嬌柔,不像是戲班裡的優伶。讓她們編一套說辭,那才會漏洞百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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