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兩難

  安三說:「不如我叫我的侍衛送去吧,我和哥哥一處走,侍衛白搭在這裡,出去辦辦差事也好。」

  李咎點頭同意,就讓安三的侍衛陪著去了。

  芸娘得了兩天假回家與家人商議此事,李咎這裡卻沒閒著,滴灌的初代模型燒出來之後,李咎叫來小山,又從本地招了兩個閒人一起測試效果。

  李咎的簡化版滴灌設備一共就三樣:抽水吸水的源頭、輸送水管和滴頭。這次的所有樣品都是陶製品,將來若要大規模實裝,水管可能需要更換為其他材料。

  在南方,不用想了這水管直接改成竹管就完事了,在城陽府則不一定,城陽府不產竹子,若從南方運竹子來,只怕運費都比燒陶貴。

  李咎先不去想這些,滴灌如果能做出來,燒陶就燒陶,貴就貴,能解決莊稼的用水比什麼都重要。

  滴頭暫時用的是木質的,因為李咎也不確定孔徑、長度做成什麼樣比較好,所以是找的木匠刨的幾個各種數據的滴頭一起實驗,最後選定了再燒成成品。

  安三親自動手,幫著李咎組裝了一套,把吸水的那頭放在提來的一桶水中,從管子的一頭吸一口,把水吸出來,再接上輸水管,很快各式各樣的滴頭邊就逐漸沁出了水漬。

  安三看著滴頭一點點地滴出水來,李咎似乎覺得這就夠了,安三不禁奇怪,問道:「哥哥,這就能解決城陽府幹旱的問題了嗎?」

  「缺水麼,不外乎要開源節流,開源有水利,有鑿井,有海水淡化,往遠了說,一世都說不完。咱們這做的是節流。」

  「為什麼改成一滴一滴地澆水,就能節流呢?莊稼不還是要喝那麼多水?」

  「因為平時澆地,大多數水都被蒸發了或者被土壤吸收後蒸發了,蒸發,我教過,你懂吧?像城陽府這樣乾燥的地方,夏季還熱,蒸發很旺盛,用滴灌可以節約五成以上的水分,這就是滴灌的意義。」

  李咎把握不好這些出水量適合什麼樣的莊稼的用水需求,只能記個大概,然後把裝置關了,讓小山送去實驗田放好,交代他們自己看著做對比。

  能順利出水,就是成功。

  李咎讓小山記下:「因為水裡的雜質太多,滴水孔會很容易堵塞,要經常更換,最好安排人每天檢查一次,水管也一樣。」

  小山老老實實記下了,安三下意識地心算了一下每天檢查滴水孔和更換滴頭所需要的的人力,皺著眉頭問道:「如此,倒要一個整人工來檢查這東西,雖然省了水,卻多用了人,真的划算麼?」

  「這就叫短板效應了。城陽府,還有之前那幾個村落,糧食產量上不去,最大的制約因素是水。水只夠澆一畝地,就算有足夠種兩畝地的人、種子和土地,最後也只能種一畝地。先把最缺的資源補上,再補其他的。對應到城陽府就是先補足水,再補足品種的缺陷,再補足人力的缺陷。說實話城陽府並不適合農業,特別不適合種糧食這樣對氣候敏感的作物,但是……」

  李咎搖搖頭,魯東道想經商,下輩子吧。不過隔壁魯西道可能還要更難一些,嘖,難兄難弟。

  安三想了想,也沒什麼主意,只得跟著搖頭。

  小山把東西搬了出去安置好,花姐兒從隔壁出來,將一色靛藍的包袱遞給他:「老爺讓李姑娘教我做的,是你的官袍,你去試試看中不中?」

  小山那日第一個領了李咎的申請,李咎一邊往上報,一邊就從庫房支了應制的布給他做衣服。正式官服的補子要等朝廷發下來才能做的,常服、便服卻已經可以著手製備,於是李咎讓么娘教花姐兒做了一身常服給小山。

  小山晃了晃神,接下包袱拿在手裡,臉上一片燒紅:「俺這就穿上官袍了?」

  李咎在門口抱著手,笑道:「這還不算官袍,趕明兒補子來了,再支兩塊好緞子,你拿回去讓你媳婦比著樣子做,那才是正經官袍。」

  說著,李咎想起古人有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說法,又補道:「行了行了,芸娘這兩天該回來了,地里也沒什麼活,等吃了飯,下午你就穿上你的新衣服家去看看老人孩子,算是光宗耀祖嘍。」

  小山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回到裡屋胡亂抹了把臉,換上了這身緞子做的「官袍」。

  靛藍色的緞子和藍染的粗布乍一眼看上去也沒差什麼,只是人的精氣神不一樣了,小山的頭髮還亂糟糟的呢,看著卻十分精神。

  李咎把他瞅一眼,叫花姐拿鏡子給他,讓他再把頭髮脖子臉和衣領都整好,再領一頭大叫驢,拿上月錢回家。李咎知道他家有母親媳婦娃,想想又給他抓了一把倉庫出品的糕餅。

  小山和芸娘是同村人,他回家過橋,橋頭就是芸娘家。

  芸娘在家這兩天矛盾極了,原來她家人都不贊成她去領那個九品的官身,甚至還想讓她把官身讓給她哥哥。

  她爹媽的說法「將來你總要嫁人的,娘家哥哥才能給你撐腰!你自己這個官身多半給不下來,就是給了你,將來你嫁了人,難道還能在外頭跑?到時候人財兩空,還不如讓你哥哥去當哩!」

  芸娘就說:「我哥哥又不認字兒,更不會算帳,那裡一天到晚都要和書本子打交道,我一天要算十七八筆帳,教的是堆肥、煉肥、反應式、基因、遺傳、染色體,我哥哥連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都不會,哪裡能做這個?」

  她娘不以為然:「他做不來,你就不會幫襯一把?官給你哥哥當著,你給你哥哥把事兒做了不就完了,人家大官兒還管底下誰幹活?地主也不管他的地是我耕還是你爹耕啊?」

  她爹敲敲床板:「芸丫兒,你打小就聰明,就去了幾趟村塾,那書就背得比小山還溜。這個帳你自己算算吧,明擺官位你拿不著,說不定給你哥還能落著好。你說的那個官爺既然人好,這麼個彎不會轉不過來,你多賣賣好,多求求情。」

  芸娘默然不語,她當然不願意,甚至產生了一種寧可自己不做這個官,也不要讓她哥冒名頂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