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也不和三九客套,直截了當地討要看晚會的名額。
三九笑說道:「喲喲喲,得虧是問的我,若是問別個,保不齊要被騙了。我們的除夕晚會人人都可以看得,殿下找個人前去占座兒就好了。或者殿下同意我告知先生,先生交代『德雲社』給您預留個座兒,也是可以的。」
城陽抬手,道:「這就不必了,我叫人去占座就是。說起來我還想去你們園子逛逛,不知道,有沒有悄無聲息地混進去的辦法?」
三九又笑了:「我們園子就敞在那裡,並沒有關起來。只不要進大傢伙兒住的屋子就行。那些田地、花園,本就可以隨意閒逛。不過若是進去的人高大威猛,那少不得會有幾個巡邏的護衛陪著一起逛了。」
城陽奇道:「這也奇了,怎麼自己家裡還讓外面的人隨意進出?」
「說園子是自己家,實則只有幾棟宅子才算是個家。且家宅門戶也有上鎖,外人就是來了,等閒也進不去真正的家門裡。再者老爺在園子裡授課也好,種地也好,都是希望能多一些人看到的。還有一件,這樣的宅子,即便敞著門任人進出,到底無事生非的人也不敢來,園子裡常年有二三十個壯丁、健婦在打理呢。」
李園很像未來世界的綜合性社區,人員流動比較複雜、頻繁,不過園子裡退休的老人也不是吃乾飯的,一個個堪比朝陽區群眾,再加上園子裡日常巡邏的護衛和幹活的長工,安全性倒不必外面的民居差,只是不如大戶人家門第森嚴。
平時除了活潑的小孩兒們喜歡在李園玩耍——多數是他們的父母圖這裡安全,成年人各有各的事務反而不大來看新鮮,李園放在也有五年了,什麼新鮮勁兒都已經過去了。那園子裡既無風景也無攤販,其他人來了不過看到兩塊地一灣泉,四平八穩灰撲撲的小屋子,無甚趣味,漸漸地平時就沒了人來,只有實驗田收割和發年貨那會兒,才會有四鄰八里的來看熱鬧。
城陽將李園的門禁仔仔細細問了一遍,心中十分好奇,索性留了三九午飯,下午借著送三九回去的機會,打發人去李園裡頭看看三九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九自信滿滿:「莫說今日去看得,明日後日,隨便哪一日,殿下去得,所見必然都如我所言。」
於是城陽派了自己的心腹大宮女喜晴以及乳母孫氏一起跟著去了李園,叮囑她們務必將所見的一切都明白說來。
青山城並不大,從城陽住的地方到李園,總共也不過兩刻鐘腳程。
城裡熱鬧,車馬人都很多,眾人從人群里擠擠挨挨地拐到李園,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刻。
太陽偏西,天色染著昏沉,三九料定此時園子裡應該沒多少人,到了家門口一看,卻見門口竟然聚著老多的一群人。
三九忙下了車,快步上前去找守門的張老頭,只見張老頭正被圍在中間,滿臉為難之色。一旁幫著張老頭講理的卻是傅小貴兒和魏七魏八兩人。
門前吵吵嚷嚷的有不少都是書生,傅小貴兒今年才剛考上秀才,在眾多前輩面前難免矮一頭。其他人連秀才都不是,就更不敢大聲說話了,故而李園這邊身強力壯的幾個人倒被對面的書生給震嚇住了。
三九站到了中間,聚集而來的書生一面說「豈可如此無禮」,一面慌不迭地拿衣袖擋一擋迴避,一面卻又忍不住偷看容貌秀麗的三九。
三九才剛拍著胸脯表示李園任人進出閒逛,這就被打臉了,一時心下很不高興,問道:「這是怎麼了,大節下的怎麼吵嚷起來。」
老張頭找到了主心骨,一五一十地說道:「幾位舉人、秀才老爺說我們老爺有辱聖賢,要找我們老爺理論。我說老爺就在家裡寫文章,要找老爺只管進去就是了。他們偏不肯,硬說我們老爺誆騙他們進門意圖不軌——這可從何說起,光天化日這麼多人看在眼裡,怎麼不軌?」
士子中為首的一個就不服了,跳出來大聲駁斥:「哎,你可別亂講!李青山會妖法,他使個什麼障眼法搬運法的,誰知道我們進了這個門,還能不能出來?」
眾士子紛紛附和,此起彼伏的「妖法」「妖道」聽得三九實力懵逼:「我們老爺幾時會的妖法?我怎麼不知道?」
張老頭哪裡曉得,傅貴兒解釋說:「他們覺得師父教的生物、物理、地理等學科是妖言惑眾,還說那些織機、糧食都是妖法搬來的。我這裡辯不過他們,又不想請師父出面,他們吵吵嚷嚷的不像個樣子,我才帶了人來。但是他們都是秀才……就是縣太爺來了,也萬不敢動他們一根手指的。」
三九又看了那群士子一眼,他們都穿著儒生的制式長衫,富貴子弟用的錦緞皮毛,窮人只有夾襖避寒,但是都已經比平民百姓好得多了。再窮的秀才,都是比普通老百姓富裕的。聽口音,這些並非是本地人,或者說大多數不是本地人。
三九在金陵這一年,可太了解其他地方的人情了。在青山縣,三九不敢說自己一言九鼎,那至少說話是擲地有聲,人都聽得進去。但是離了青山縣的人文環境,她趙三九在別人眼裡就是個小娘們,只配在屋子裡頭繡花、男人說話女人不准開口的那種小婦人,在不了解情況的外地人跟前,她出面會有反效果。
所以三九並沒有直接去彈壓找上門的士子,而是對張老頭說:「讓人去請老爺吧,他們讀書人的事,我們不讀書的接不了。老爺素來心無城府,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老張頭道:「傅大郎也是這麼說的,已經請去了。」
三九哼一聲,又看了那群人一眼,叫過傅小貴兒來:「我叫繡樣張來,把他們畫下,你記上他們的姓名籍貫,配上畫像一起裝訂成冊,給咱們的產業都送去叫大家背熟了。以後這些人來我們店裡,都不准接待,不准賣他們東西!」
傅小貴詫異地看她一眼,三九難得露出驕縱的一面,竟然怪有氣勢的。
三九又道:「他們說老爺的壞話,我不想伺候他們。老爺若是怪罪,都是我擔著。」
傅貴忙道:「師父被人攻訐,徒弟難辭其咎,主意算我出的,我和姐姐一起擔這鍋罷了。」
三九倒也沒說不好,又哼一聲,回到轎子邊上對喜晴和孫氏禮了一禮:「實在對不住,家裡出了點事情,不能陪幾位了。橫豎是不影響幾位逛園子的,就請幾位自便。我不跟著,太太、姑娘行動自專,反倒更真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