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叫吳管家來,額外開他一筆工錢,讓他幫忙扎燈籠。
從今天開始到正月十五,能扎多少扎多少,要弄出講故事的走馬燈和各色花燈來。
倉庫里的花燈有許多,只是大多數都是通電使的,而且還要用幾十年呢,李咎得省著些。
去年元宵節沒來得及做這些,今年李咎想著順便把「青山燈」的名頭也打出去。
正好碼頭到商鋪之間的空地,早早改成了集市,每天都很熱鬧。想來外面的行商集市與城內的集市應該可以連成一片——採買年貨那時候李咎有額外注意到今年的青山縣城十分繁華,擺攤叫賣的、當戶攬客的,比去年多出了幾條街。
算來是一片長約兩公里寬約一公里,橫擺到集市還有一里多路的範圍,成了年貨集市,甚至有點附近的縣城、郡治轉運中心的意思。南北各地的雜貨都在這裡運轉,人來人往的,頗有點物流交匯中心的架勢。
別看今年的貨物還是以基礎的吃食、玩意兒居多,等明年,一定會有更多更遠的地方送來的新鮮東西。
現在距離正月十五隻得二十來天,想讓吳管家單憑自己的手藝就把集市的道路掛滿,那是不現實的。李咎打算拿一些基礎的現代款出來交給吳管家改裝成油燈照明的款式,再讓吳管家琢磨現代款的有點,對既有款做一些改進。
一年琢磨一批新款,如此年年有進益,年年有變化,外人也就年年有期待。
即將過去的是兔年,明年是龍年,李咎詢問著吳管家是否有忌諱,得到當今不忌諱民間使用龍鳳形象,於是李咎有了打算:經典兔兒燈和龍燈,大部分用現代燈籠改裝,再讓吳管家做個大兔子給小小龍傳遞火種的雙人燈籠。
吳管家是篾匠專精,做燈籠骨架不在話下。李咎只要求他扎得像那麼回事,至於燈籠設計之類的,一時間也學不來,就索性放棄了。
吳管家自是不敢不盡心盡力,於是他叫來兒子閨女,並媳婦一起,先將一百多個兔兒燈換成了燈油芯的。然後他又叫了繡樣張來,請他照著走馬燈的故事畫面畫出可以剪紙的圖案。等繡樣張這邊畫好了,吳管家也將輪廓等做得差不離,只將圖案染色好貼在轉子上,再將里外組合好,就可以拿去招搖了。
那《杜十娘》《半夜雞叫》兩齣戲還沒排完,走馬燈卻已經早早掛了出去。
趕著在街上逛的人每天數著李園走馬燈掛出來的時間,活像是追更《三國演義》的場景又重現了。
走馬燈就那么小小的一盞,一般四個畫面就差不多了。
看客們大概能看出來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可要仔細理解來,又是雲山霧罩,只覺得兩個故事的名字都取得好。一個《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十娘是誰,百寶箱又怎麼個珍貴法兒,怎麼就給沉了?一連串問題問下來,直把個人的胃口吊得老高。《周扒皮半夜雞叫》更不提了,大概看得出來是個地主欺負佃農卻被佃農反欺負了——路人里鮮少有真正的大地主,大多數人都是自己種地的小農民,一看這故事就有代入感,就想知道到底怎麼個反製法兒。樂看小說 .
就這樣,兩個故事從年前一直吊到了年後,李咎把《三國演義》抄完了,這才騰出手來抄《李園藏三言二拍》。
馮夢龍和凌濛初兩位大佬的《三言二拍》是五本書的合集,總計有二百多個故事,李咎只抄錄了其中一部分。
既然是抄書,少不得就要對照這個世界的實際情況刪刪改改,再去掉一些李咎覺得不合時宜的內容,最後大約還剩得百來個故事——算來又可以連載二三年了呢!
黃致才剛謄抄點評完《三國演義》,已將書稿全部交到了書商手裡,正滿心期待李咎把之前說好的《西遊記》給抄了,沒想到又蹦出個《三言二拍合集》來。一本還沒看完,又出了一本,就算這本是單元故事,一個故事一次講完,並不會像《三國演義》那樣讓人抓心撓肺,黃致仍是心裡滴血。
滴血歸滴血,知道李園要在除夕夜排新戲,黃致仍拖家帶口地跑來蹭戲聽。
黃致夫妻兩個並子女們,外加尤復等人,一總七八個,帶著吃的用的還有拜年的節禮,早早的趕著除夕上午就回到了李園,仍回了東西兩廂安頓著。
黃、李兩家既已是通家之好,彼此便少了許多客套生疏。李咎也肯和黃致開玩笑了:「若非看在元燚的面子,我是要閉門謝客的。我才殺了那麼大的豬,取了那些新鮮瓜果,開的女兒紅狀元紅,又托人弄了上好的洋牛肉來,我自己吃尚且還不夠,那裡能分你?」
黃致知道他是故意說笑,道:「若非有這些,我還不來呢!這叫『挾閨女以令伯休』,哈!」
李咎故作生氣,卻從黃致手上抱走了小元燚放在自己膝上逗弄著。
收拾屋子自然有黃家的僕從來,黃致只看著他們將書本安頓好了就放下心隨他們去弄,又與李咎道:「今天來可不止為了蹭你一出什麼『雜戲』,還有一件大事,便是你說的詞典了。我趕著今年將常見的字兒都按拼音列了,凡三千多個字,字字都校正好了。我已將其中阿、愛、安、凹四字全部注釋明白,你嫂子說得讓你先看看走對了路子不曾,我便帶了來。今天除夕明天初一,咱們鬆快兩天,初二你給瞧瞧?」
「妥。」李咎不覺得是什麼大事,字典詞典自古來編纂思路沒什麼大區別,只是檢索方式在拼音出現後有了變化而已,黃致如果連這個都能做出問題,那才奇怪。
等黃致叨叨完了,尤複方從外面進來,接過了話頭。
李咎習慣性地客套一句安置是否妥當云云,尤復都說好了,又道:「論理我不該來,只是一人在師弟家呆著怪無聊的,你我又有一同等著豌豆結子的情誼在,我便不請自來了,你可別多心才是。」
李咎道:「自是不會。正好,恍惚記得尤相公點名要了些東西的,咱們初二一一對著單子理清楚,好押到金陵去。」
說起來很輕鬆,但是實際上李咎心裡十分好奇,為什麼尤復不回金陵,卻在離金陵並不遙遠的青山縣獨自過年。青山縣今年是有好些新鮮東西,不過大凡能給的,李咎都給出去了,他自認沒藏私,著實想不出咋就把黃致的師兄絆在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