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剛剛吃完飯,還沒等值守太監收拾完畢,一個小黃門就來到了御書房的門外。
「陛下,嘉定伯在宮門外求見!」小黃門的聲音傳了進來。
崇禎愣了一下,隨後喃喃自語起來,「他跑來幹什麼?而且還是大半夜?」
嘉定伯是崇禎的老丈人,名字叫做周奎,原本是大興的一個泥瓦匠,大字不認識幾個,就因為自己有一個好女兒,成了崇禎的老丈人,只不過周奎這個老丈人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如今宮門都落鎖了,讓他回去,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崇禎一臉厭惡的道。
小黃門躬身行了一禮,隨後帶著崇禎的命令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崇禎端坐在太和殿的皇位上,接受著群臣的朝拜。
等朝拜結束之後,崇禎讓高起潛將孫傳庭上報的那份軍報拿了出來,讀給滿朝文武。
高起潛拿著那份軍報,陰陽頓挫的讀著。
片刻之後,高起潛合上手中的軍報,重新站在了崇禎的身旁。
「不知道諸位愛卿有什麼想說的?如今趙賊兵發二十萬大軍進攻河南,河南兵馬告急,可是朝廷又抽不出這麼多的兵馬去河南,不知道諸位愛卿有沒有什麼制敵良策。」崇禎看著站在大殿中的滿朝文武,開口說道。
大殿中的滿朝文武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說話。
崇禎看著寂靜無聲的大殿,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雖然崇禎沒有指望這些滿朝文武能想出什麼制敵良策,可是也著實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現在竟然連幾句場面話都不想說了。
「呵呵,難道諸位就真的沒有想說的嗎?」崇禎冷聲道。
「陛下!」暫代內閣首輔張志發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他衝著崇禎行了一禮,開口道:「陛下,以臣之見,此時應該增兵。
雖然之前臣說讓孫傳庭的麾下化整為零,可是趙賊的兵馬數量太多,而孫傳庭的兵馬又太少,再加上武器的差距,所以應該增兵。」
「增兵?朕也覺得應該增兵,可是增哪裡的兵?從哪裡增兵?怎麼增兵?增兵的軍餉,糧草從何處而來?」崇禎反問道。
張志發一下子閉上了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大殿陷入了詭異的道沉寂當中,所有的官員都將腦袋低下。
崇禎看著這個樣子的大殿,心裡不停的嘆息,「這就是朝廷的文臣武將?全都是一群窩囊廢!」
良久之後,崇禎再次開口道:「雖然沒有兵馬可增,但是孫傳庭的求援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朕決定調動京營人馬,增兵河南。
張愛卿?朱愛卿,不知道你們可願意率領兵馬增兵河南?」
崇禎看向站在武將隊列最前面的兩人。
英國公張之極和成國公朱純臣兩人身子突然抖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表情。
「陛下!」英國公張之極站了出來,他先是行了一禮,然後開口道:「陛下,孔曰仁,孟曰義。如今國家危難,正是我輩報效國家,報答君上的時候。臣自然應該謹遵陛下命令,領兵增員河南。」
英國公擲地有聲的大聲說著,引得大殿中的文臣武將紛紛側目。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貪生怕死的英國公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深明大義一般。
崇禎看著慷慨激昂的英國公,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是內心卻不停的罵著,「要不是朕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還要真的被你給騙過去。
這種話要是放在朕剛剛登基那會兒,說不定還真的被你給騙過去了。」
「但是!」英國公突然語氣一轉。
崇禎一聽這個但是,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哼,果然不出朕之所料。」
群臣聽到英國公這個但是之後,也紛紛轉過身子,不再看他。
「陛下,為江山社稷死乃是我等臣子的榮耀。但是臣如今年齡已大,手腳不利索,要是因為臣,從而貽誤戰機,那臣萬死不能避其罪也。」英國公不緊不忙,不急不緩的解釋了起來。
「無妨,只要愛卿願意去,朕可以讓工匠給愛卿打造肩攆。」崇禎語氣不讓,步步緊逼。
英國公看著崇禎這個樣子,暗罵起來,「陛下今天這是怎麼了?之前的時候,只要我這樣說,陛下肯定會退一步的,今天怎麼還步步緊逼?」
英國公急忙道:「陛下,臣年邁不堪,老眼昏花,這幾天腰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走兩步就要喘,前一陣子臣還大病了一場。如果不是有祖宗保佑,說不定臣就去了!」
英國公說著還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
「咳咳,陛下,臣非常願意領兵增援,可是臣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臣害怕還沒有走到河南,臣就去了!」英國公露出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看似慷慨激昂的道。
「真不要臉!」崇禎暗罵一聲,然後又不得不露出一副關切的樣子,「愛卿的可要保重啊,既然愛卿身體有恙,那就算了吧。」
英國公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崇禎也不好再逼迫,畢竟這種結果也是崇禎意料當中的。
「那朱愛卿呢?不知愛卿可願意領兵增員河南?」崇禎看向成國公朱純臣。
朱純臣一看崇禎看向自己,急忙壓低喉嚨,咳嗽起來。
「咳咳咳,臣,咳咳!
陛下,咳咳,臣臣願意領兵前往,咳咳咳,可就是臣這身子骨有些,咳咳,咳咳……」
成國公更過分,說一句話能咳嗽七八遍,聽得崇禎一臉厭煩。
「行了行了!」崇禎衝著成國公擺擺手,「看來愛卿病的不輕啊!」
「陛下,臣不是不願意去,只不過臣害怕臣的身子骨拖累了戰事。」成國公裝模作樣的道。
崇禎說道:「既然如此,那愛卿也算了吧。」
英國公和成國公一聽這話,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既然兩位身體都有恙,那朕便讓五軍都督府直接委派京營人馬,增員河南。
朕決定讓五軍營中的中衛,右掖和左哨兵馬以及三千營的中衛右哨出兵增援河南。」崇禎接著說道。
英國公一聽這話,瞬間急了起來,「陛下,萬萬不可啊!」
五軍營和三千營中大部分的領軍將領都和英國公成國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要是將這些兵馬派到河南去,那就相當於砍下了英國公和成國公的左膀右臂。
而且崇禎剛才說的這些兵馬,都是英國公成國公的心腹所在。
「陛下,萬萬不可啊!」成國公也出言勸阻。
崇禎早都料到會是這個場面,他眼睛半眯,看向英國公和成國公,「這是為何?」
「陛下,太祖高皇帝設立京營就是為了拱衛京師,京師是重中之重,萬萬不可輕動。
如今趙賊雖然攻打河南,但是朝廷對於趙賊的動向並不是非常了解。
要是這個時候貿然增援河南,萬一和趙賊主力相遇,恐怕會全軍覆沒啊。」英國公也顧不什麼,急忙大聲喊了起來。
「陛下,英國公說的對啊。要是這個時候貿然將京營兵馬調動出去,恐怕會全軍覆沒啊。」成國公也幫腔道。
「全軍覆沒?怎麼會全軍覆沒?京營的戰鬥力就這麼差嗎?再說了,如果不增兵河南,倘若被趙賊拿下河南,你們覺得朝廷還有退路嗎?
一旦河南被拿下,趙賊東逼山東,漕運被其斬斷,那京城就成了一座孤城。
到時候,就算趙賊不派兵攻打,京城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更何況,萬一趙賊調轉方向,直接北上,進逼直隸,待到那時,朝廷該當如何?」崇禎語氣凌厲的駁斥著兩人。
「這這這……」英國公結結巴巴,這了半天,也這不出什麼道道來。
成國公同樣嘴巴緊閉,不知道說啥。
「陛下!」
就在這時,都察院左都御史閔洪學站了出來。
他指著英國公和成國公,慷慨激昂的大喊道:「陛下,臣要彈劾英國公和成國公,這兩人不思君恩,置江山社稷於危險當中,裝病推辭陛下旨意,且廣植黨羽,不思報國,貪贓枉法,縱容家奴劫掠百姓……」
閔洪學一上來就不停的給英國公和成國公扣著大帽子,聽得英國公和成國公一愣一愣的。
閔洪學原本是溫體仁的黨羽,歷史上的他應該在崇禎五年的時候被周延儒彈劾,最後辭官回老家。
可是這個時代,因為趙文早早就將周延儒給整趴下了,所以他並沒有像歷史上的那樣辭官回家。
閔洪學這個人曾經是溫體仁手下最厲害的一個打手,溫體仁讓他咬誰,他就咬誰。
前一陣子溫體仁觸怒崇禎,被崇禎給發配到河南。
溫體仁一走,閔洪學就感覺天塌了,畢竟之前的時候,他依仗著溫體仁,得罪了不少人。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高起潛找了上來。
閔洪學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樣,直接歸順到了高起潛的門下。
昨天晚上的時候,高起潛派人給閔洪學通過氣,讓他今天早上早朝的時候彈劾英國公和成國公。
這是他歸順高起潛之後做的第一件事,為了給高起潛留下一個好印象,所以他就如同一個鬥士一樣,不停的給英國公和成國公扣著大帽子。
「陛下,像英國公和成國公這種人,應該除去他的爵位,全家流放宣鎮。」
閔洪學語不驚人死不休,去宣鎮那是流放嗎?那是讓這兩人去送死啊。
英國公冷冷的看了一眼閔洪學,氣的他臉色大白,太陽穴不停的突突著。
「陛下,像英國公和成國公這種人,人人得而誅之!」閔洪學跪在地上,衝著崇禎磕了一個大大的響頭,已示忠心。
高起潛站在崇禎的旁邊,一臉古怪的看著閔洪學,他實在沒有想到,閔洪學這個老學究竟然如此激烈,給英國公和成國公扣上了這麼多的大帽子。
「陛下,五軍營的統領以及陛下所說的這些兵馬的將領都是不堪大用之徒,讓他們京城還可以,可要是讓他們統領兵馬增援河南,恐怕會貽誤戰機,導致戰事失敗,陛下還請慎重考慮。」
對於閔洪學的撕咬,英國公選擇無視,而是找個理由將崇禎搪塞過去。
「愛卿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崇禎右手捏著自己的下巴,裝作沉思的樣子。
英國公一看崇禎這個架勢,還以為自己說動了崇禎,一下子鬆了一口氣。
「可是!」崇禎語氣一轉,「既然這些將領不堪大用,那就將這些將領直接換掉,選拔有能力的將領統領兵馬,增援河南。」
崇禎這番話就像是平地起驚雷一樣,將英國公和成國公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陛下,這些人都是京營的老人,要是這個時候換掉,恐怕會影響京營的戰鬥力啊!」
英國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躑躅了半天,就憋出這句話。
他剛剛說完,站在一旁的閔洪學就又開腔了,「英國公,你想抗旨不遵嗎?你竟然公然反駁陛下的旨意,你是想學那趙賊一樣造反嗎?還是說你和趙賊暗中勾結,故意阻攔陛下增兵河南?」
閔洪學這話聽得英國公心裡咯噔一下,他看向閔洪學,心裡不停的思量著,「該不會是這狗東西聽到什麼動靜了嗎?不可能啊,我派到宣鎮去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心腹手下,他們絕對不可能將這種事情泄露出去,要是事情有變,他們肯定會通知我的。這個閔洪學應該是瞎說的,看他的這個架勢,也是瞎說的。要是他真的聽到這個,剛才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說出來,而不是等到現在。」
在短短的時間之中,英國公心裡想到了很多。
當想明白一切之後,英國公瞪了閔洪學一眼,隨後看向崇禎,「陛下,這個時候更換大將著實不妥,還請陛下三思。」
崇禎沒有回答,閔洪學在駁斥了幾次英國公之後也陷入了沉默當中。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股詭異的沉寂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