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今的地盤已經不小了,可是大人的身份卻從來沒有變過,這實在是不妥。
如果總兵大人的身份不變動,那麼下面的人員身份也不會變動。這對於這些官員的進取心還是有不小的打擊。」
盧象升看著趙文,將自己的觀點說了出來。
趙文聽著盧象升的聲音,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大人,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盧象升再次開口道。
「什麼問題?」趙文看向盧象升。
盧象升說道:「民心,軍心,正統!」
「大人倘若不登基為帝,天下的民心就不會真正的到總兵大人這裡。當年太祖高皇帝登基的時候,天下尚未平定,可是為什麼太祖高皇帝要在這個時候登基?
那是因為太祖高皇帝明白,如果不及時登基,那麼天下民心就不會真正歸心。百姓一天不歸心,那麼一切都如同水上浮萍一樣。
不登基為帝,那麼建立的政權就不會徹底的穩固下來。雖然現在看起來總兵大人的兵馬強橫無比,沒有任何人能擋得住總兵大人的兵馬。
但是,在天下百姓眼中,總兵大人便是如同李自成那般的流寇,天下百姓對總兵大人的認同感就會非常的差。
再說軍心,如果總兵大人登基為帝的話,那麼對於軍隊的軍心士氣是一個極大的提升。至於這裡面的詳細原因,我不說總兵大人也會明白。
最後一個,便是正統。如果總兵大人一天不登基,那麼大明便永遠是正統。這個事情是拖不得的,也不能拖,登基要越早越好。
一旦總兵大人登基,那就代表了大明已經成為過去式,到時候大人一統江山所花費的時間將會越來越少。」
盧象升的聲音在大廳中不停的迴蕩著,趙文聽著盧象升的聲音,陷入了沉思當中。
盧象升說的這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是建立政權,從古到今,幾乎沒有一個是將天下徹底平定之後才登基為帝的。
秦始皇登基為帝的時候,南方尚未平定。劉邦登基為帝的時候,天下也尚未平定。
到後來的漢光武帝劉秀,隋文帝,唐高祖,幾乎也都是在天下尚未徹底平定的時候登基為帝的。
朱元璋登基稱帝的時候,北方前元勢力還在,大都也沒有平定。
洪承疇看著盧象升,眼睛眯了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我是真的沒有想到,盧建斗啊盧建斗,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我來宣鎮這麼長的時間,都不敢對總兵大人說這種話,你倒好,來了沒幾天,就做了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洪承疇心裡不停的嘆息著,他實在沒有想到盧象升竟然敢在這種時候勸趙文登基為帝。
盧象升字建斗,古代稱呼同齡人,同輩人基本上都是稱呼他的字。
劉文眾也是沒有想到盧象升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事情,他看著眼前的盧象升,就好像是第一次認識盧象升一樣。
盧象升之所以這個時候勸進趙文登基為帝,其實是有他自己的小心思的。
盧象升這個時候來宣鎮,時間上是有些尷尬的。
盧象升明白,自己這個時候來宣鎮,自己寸功未立,就算趙文願意重用他,但是下面的人肯定不服氣。
趙文的實力能橫推整個大明,新朝眼看著就要建立,如果不能立下功勞,那新朝鼎立之後,他的地位就會非常尷尬。
所以,盧象升就想著趁著這個功夫,勸進趙文,不管怎麼說,先立下一些功勞。
在古代,從龍之功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功勞。
「大人,等到陝西河南被拿下之後,四川,湖廣,肯定也不會堅持多長時間。
這個時候,總兵這個職位就配不上大人了。而且這個職位是大明朝廷給的,大人一天不登基為帝,那麼大人一天就是造反之臣。
大人可能不會覺得什麼,但是大人也要為大人手下的這些文武官員和百姓想想。
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不管幹什麼,都有些沒有底氣。」
洪承疇不甘示弱,也急忙站了起來,衝著趙文說了起來。
「是啊,大人,也該登基稱帝,建立政權了。」劉文眾也站了起來。
大廳裡面的氣氛一下子詭異了起來。
趙文沒有明說自己的態度,什麼也沒有,只是看著這三個人,對著三人擺擺手,深吸一口氣,「你們先下去吧!」
三人看趙文這個架勢,也能猜到趙文心裡現在在想些什麼。
要是放在以前,他們在趙文面前說這種事情,趙文肯定會直接喝止住他們。
可是這次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這代表什麼?這代表了趙文心裡已經有這種想法了!
「在下告退!」
三人忍住心中的激動,隨後退了出去。
三人走出總兵府之後,洪承疇一臉笑容的衝著盧象升拱拱手,「真是沒有想到,盧兄竟然會有這種膽色,竟然敢在這種時候勸進總兵大人!」
「害,什麼膽色不膽色的。難道你們不覺得,如今總兵這個職位已經配不上總兵大人的身份了嗎?
你能想想,總兵大人的職位如果不能上升,那麼總兵大人手下的職位也不能上升。
文官還好,畢竟變化的只是一個稱呼,管的事情差不多,立下的戰功也少,升遷的次數也不頻繁,影響也不是很大。
可是那些武將就不一樣,我之前在宣鎮調查了一下,有些百戶明明都能升任千戶了,可就是因為總兵大人的身份沒有晉升,所以這些百戶就只能是個百戶。
要是百戶升為千戶,那麼千戶就要再往上升,千戶升上去,千戶上面的武將肯定也要升。
到最後,參將也要升。可是這些參將升成什麼?升總兵嗎?他們升總兵的話,總兵大人怎麼辦?
趙大牛宋虎這些人手中的兵力已經好幾萬了,你們覺得參將這個職位能行嗎?
總兵大人不升,這些人就沒有辦法升。一個蘿蔔一個坑,這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這些參將跟隨總兵大人的時間長,心裡可能沒有怨言。那下面的那些百戶、總旗、小旗官呢?
他們還要不要升遷?不升遷,短時間之內,他們肯定不會說什麼,可是時間長了呢?地盤大了呢?
到了那時,他們心裡肯定會有怨言,而這些人的家屬基本上都在宣鎮,要是傳出去,他們的家屬還以為總兵大人不願意給他們升遷,壓著他們。
這對總兵大人的名聲和聲望肯定會造成影響。
可要是升遷,給他們升什麼?上面不動彈,他們又怎麼能升的上去?
難不成擴大參將人數?這就更不可能了,如今的參將基本上都是總兵大人的老人,他們還都只是參將,要是將後面的人升為參將,讓趙大牛宋虎他們怎麼想?
原本我還是你的上級,你還要聽我的命令,這腦袋一轉,你就和我平級,直接聽總兵大人的命令了。你們覺得這樣合適嗎?他們心裡不會有怨言嗎?
再還有,據我所知,大同總兵滿桂以及如今的遠東鎮毛文龍的職位都是總兵。而總兵大人的職位也是總兵,你們覺得這樣合適嗎?」
盧象升不愧是個有本事的人,來宣鎮沒有多長時間就將這些問題摸的一清二楚。
「可是你剛才怎麼不給總兵大人說這些呢?」洪承疇一臉疑惑的看著盧象升,他實在想不明白,剛才的時候盧象升怎麼不給趙文說這些。
「我說洪兄,你覺得我剛才給總兵大人說這些合適嗎?這些事情咱們只能點名一二,讓總兵大人自己往這邊想,咱們是萬萬不能明說的。
我當著總兵大人的面說這些,不就是給總兵大人說,大人,您手下的這些將領士兵早就盼著您登基稱帝了,您要是不登基稱帝,這些將領士兵肯定會有怨言。
你覺得,我這樣說能行嗎?這不是當著總兵大人的面挑撥總兵大人和將領的關係嗎?這個罪名我可吃罪不起。」盧象升看著洪承疇,壓低聲音,對著洪承疇和劉文眾說道。
劉文眾聽著盧象升的話,不停的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些事情咱們萬萬不能給總兵大人說。趙大牛宋虎他們比我跟隨大人的時間還要早,當初的時候,趙大牛宋虎他們可是和總兵大人是一個鍋里撈飯的,而且趙大牛和宋虎曾經救過總兵大人。
趙大牛他們對總兵大人非常的忠誠,而且總兵大人也非常信任他們。不然也不可能讓他們領著兵馬留在山西,總兵大人自己回來。
所以說,這件事情咱們萬萬不能給總兵大人明說,只能讓總兵大人自己往那邊想!」
「至於今天的這個消息,我看咱們就先傳出去吧,剛才總兵大人並沒有不讓咱們傳,所以咱們就先傳出去再說。
到時候趙大牛這些武將肯定會比咱們積極,這些人一積極,總兵大人自然能想到這裡。」洪承疇看著兩人,小聲的說著。
「對,你說的沒錯!」劉文眾兩手一拍,肯定的回道。
三人說著,就朝著遠處走去。
當太陽落下西山的時候,整個宣鎮的文武官員都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
在幾天前,趙大牛宋虎劉五王七他們就回到了宣鎮,在拜見了趙文之後,他們一直就待在家裡,要麼生孩子,要麼會友喝酒。
原本他們已經商量好了,打算在春節的時候,一切去總兵府,拜見趙文,並且送上賀表。
可是當今天早上盧象升勸進趙文的事情傳開之後,這些人就有些按耐不住,提前聚集在了一起。
在趙大牛家中的書房中,有一張圓桌,趙大牛宋虎劉五他們坐在桌子的周圍,談論著這件事情。
原本趙大牛是打算將王七和李小三一起找來的,可是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自從王七被趙文調走之後,他們就很少再見到王七,就算是見了,王七也是陰沉沉的,整個人就像是冰窖中的冰塊一樣,趙大牛覺得,他們和王七之間,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感覺,實在是相處不來。
至於李小三,如今的他跟在趙文身邊,是趙文的侍衛統領,居住在總兵府中,這個時候就算是叫,也叫不來。
所以,如今趙大牛就只叫了宋虎和劉五。
趙大牛是個粗人,雖然設置了一個書房,但就是個樣子貨,書房很少用到。
原本趙大牛打算在大廳中討論此事,可是想到大廳太大,不適合說這些話,所以就將地方設置在了書房當中。
趙大牛坐在主位上,他看著桌子上的眾人,笑嘻嘻的道:「今天這個叫做盧象升的人,還算有點眼力見,咱們總兵大人早就應該登基稱帝了。」
「嘿,你別說,我也是這麼認為的。總兵大人一天不登基稱帝,咱們的位子就變不了。咱們的位子變不了,下面人的位子就變不了。
你是不知道,我手下有些千戶百戶都當了三四年了,可就是因為總兵大人的位子不能上升,咱們的位子不能上升,所以他們的位子就不能上升。」宋虎看向趙大牛和劉五,小聲說道。
和趙大牛相比,宋虎的心思就要比趙大牛細膩不少,也能發現很多趙大牛發現不了的問題。
劉五道:「你們說的對,咱們的職位就算再不變,咱們肯定不會說什麼,畢竟當初咱們是和總兵大人一個鍋里撈飯的。但是咱們下面的那些軍官士兵就不一樣,他們當兵無非就是吃飽肚子當大官。
現在因為總兵大人的職位不變,所以他們就沒有辦法升官。雖然他們不說,可是我卻能感覺出來。」
「是啊,其實吧。我也覺得總兵大人應該登基稱帝,先別說咱們,光是咱們如今手中的地盤都夠多了,總兵這個職位實在是太過尷尬。
山西宣鎮草原奴兒干都司,過年之後,陝西和河南也會在幾個月當中拿下。要是總兵大人一直不能往上升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啊!」趙大牛長出一口氣,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