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英魂安息(上)

  皇太極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落入了深淵一樣,到處都是渾身是血的明軍士兵,到處都是無盡的哀嚎。

  恐懼籠罩了皇太極的全身,皇太極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感受。

  「呼,呼,呼!」後半夜的時候,皇太極猛然驚醒,他看著天上掛著的月亮,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停的喘著粗氣,隨後一臉警惕的看著四周。

  忽然,一道不太明顯的哭聲響了起來,在黑夜中迴蕩著。

  皇太極汗毛炸起,急忙朝著哭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可是,哭聲又很快的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皇太極長出一口氣,重新靠在囚車的欄杆上,將身上的衣服緊緊的裹在一起。

  哭聲是范文程發出來的,此時的范文程趴在囚車當中,不停的捶打著囚車的地面。

  他一臉絕望的哀嚎著,「為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命這麼苦?我只是想出人頭地而已,我只是想出人頭地,這有什麼錯?為什麼我會落得如此地步,趙文,趙文我恨你啊,我恨你啊。」

  歷史上,叛徒們總能給自己找無數個理由來證明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范文程也是一樣。

  別看現在的范文程已經被趙文關押了起來,可是范文程還是覺得自己做的都沒有錯。

  像范文程這種人,就算是死,也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范文程重新躺在囚車當中,他看著天上明亮的月光,整個人就像是落在冰窖中一樣,渾身冰冷。

  黑夜越來越凝重起來,晚風在大地上不停的飄動著,吹動了周圍的樹林。

  樹葉在黑夜中嘩嘩作響,范文程輾轉反側,帶著濃重的黑眼圈,始終睡不著覺。

  當太陽重新升起來的時候,一股肉香味從遠處傳來。

  范文程坐在囚車當中,看著香味飄過來的方向,肚子不停的叫喚著。

  范文程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的吃一段飯了,此時的他已經餓到了極點。

  雖然范文程自己實在是沒有心情吃飯,可是在本能的趨勢之下,尤其是再加上現在的香味,范文程實在是忍受不了了。

  沒多長時間,十幾個抬著木桶的士兵走了過來。

  當這些人經過范文程的時候,一個士兵從裡面取出一個加熱過的罐頭,放在了范文程的面前。

  范文程此時已經顧不得什麼,也顧不得燙嘴,直接抱著罐頭狼吞虎咽起來。

  此時,趙文吩咐過的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毛文龍他們也已經將軍中的葉赫部人員挑選了出來。

  葉赫部是海西女真四部之一,和建州女真相比,海西女真不管是在人口數量還是軍事實力,都無法和建州女真相比,更別說只是海西女真四部之一的葉赫部了。

  葉赫部在薩爾滸的時候從部落中湊出了一萬人馬,再加上後來努爾哈赤的攻打,所以海西女真的壯丁數量急劇減少。

  從薩爾滸到現在也不過是十四五年,所以葉赫部的青壯數量並沒有恢復過來。

  毛文龍他們總共挑選出來的葉赫部俘虜只有不到四千人,而且這幾年大部分還都是一些十四五歲的少年。

  除過葉赫部的這些人之外,趙文讓他們挑選的四萬八千人也已經挑選完畢,並且押到了祭台那裡,分割看押了起來。

  趙文手中有八千多人,除過在瀋陽城留守的兩千人之外,趙文現在手中只剩下六千人。

  周老六他們的兵馬被趙文派出去追擊多爾袞,所以並沒有在這裡。

  而毛文龍和鄭一官他們除過在遼陽城留守的士兵之外,加起來也只有兩萬人。

  就算加上布和他們,現在的兵力也不過是三四萬人左右。

  而建奴俘虜則有將近十萬人,要是換作其他的隊伍,想要看押這麼多的兵馬根本就不可能,可換作趙文,那可就再輕鬆不過。

  毛文龍和鄭一官他們將趙文要求的俘虜全都押往祭台之後,來到了趙文所在的大帳當中。

  「大人,事情已經辦好了!」毛文龍和鄭一官站在大帳中央,衝著趙文抱拳道。

  趙文坐在座位上,衝著兩人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先坐吧,明天就是祭拜之事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此事馬虎不得,必須要好好指定出一個章程來。」

  趙文指了指大帳中央兩側布置的椅子,看向兩人。

  毛文龍和鄭一官道了一聲謝,隨後坐在了大帳兩側。

  當毛文龍坐下之後,布和他們以及草原部落的那些大汗也逐漸的出現在大帳中。

  等所有都坐在大帳之後,趙文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我今天讓你們來的原因,我想你們也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人挑選出四萬八千建奴俘虜出來。」

  其實就算趙文不明說,大帳中的這人也知道趙文要幹什麼。

  布和人老成精,當趙文讓人將建奴往薩爾滸押送的時候就已經預感到趙文的所作所為。

  鄂木布他們雖然不太明白,但是根據這兩天的情況來看,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殺俘這件事情草原部落乾的最多,也最為普遍,這些人從來沒有覺得殺俘是什麼不道德的事情。

  毛文龍早年間就和建奴結仇,在天啟年間的時候,經常率領士兵騷擾建奴。

  因為兵力差距懸殊,所以毛文龍很少和建奴硬碰硬,而是採取騷擾偷襲暗殺等計策。

  毛文龍在偷襲建奴復地的時候,無所不用其極,下毒、以多打少、虐殺等等之類的事情更是常事,所以毛文龍對趙文的計策也不排斥。

  鄭一官海盜出身,打家劫舍的事情沒少干,所以也不排斥。

  大帳中的眾人現在對於趙文的目的已經心知肚明起來,但沒有一個人阻止。

  這種事情要是放在京城,估計京城的那些老學究早就吵翻了天,嚷嚷著大國禮儀,殺俘不祥之類的廢話。

  大帳中的眾人靜靜的看著趙文,沒有開口說話。

  「當年薩爾滸一戰,戰死士兵達四萬八千人,戰死將軍三百餘人,失去土地無數。

  薩爾滸之後,瀋陽陷落,遼東失守。我之所以不遠萬里前來攻打遼東,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將這片土地重新拿回來,為戰死在遼東的將士報仇。

  可能你們會覺得,我趙文如今已經造反了,這片土地是大明的,和我應該沒有關係。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這是兩回事,大明守不住的江山,由我來守,大明失去的土地,由我來收復。」

  趙文的聲音鏗鏘有力,在大帳當中不停的迴蕩著。

  眾人看向趙文的目光有疑惑,有振奮,有迷茫也有質疑。

  但是不管他們如何看待,都沒有反對趙文的所作所為。

  趙文說道:「你們下去之後,將押往祭台的建奴給我好好的看著,不要出現任何差錯,我不希望明天的祭奠儀式上有任何差錯。」

  「遵命!」眾人站了起來,衝著趙文抱拳喝道。

  ……

  當太陽落下地面的時候,黑夜又籠罩了大地。

  今天晚上的夜空格外的晴朗,月光明亮。

  可是,被押往祭台的那些建奴俘虜卻異常的恐慌。

  當夜色降臨之後,幾乎所有的兵馬被調動了出來,五步一人,十步一崗,死死地看著他們。

  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這些建奴俘虜們看著天上的月亮,根本睡不著覺。

  夜晚逐漸的深了,潮氣也開始在大地蔓延。

  潮氣在沾染到衣服的時候,將衣服打濕。

  皇太極的眉毛上有露水出現,順著臉頰流下下去。

  他呆呆的看著天上的月亮,一臉的平靜,就像是靜靜的等待著死亡一樣。

  豪格坐在皇太極對面,睡的像死豬一樣。

  范文程也堅持不住了,在等待死亡的煎熬之下,他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他站在囚車當中,雙手握著囚車的欄杆,大聲的嚎叫著。

  他一臉絕望的嚎叫著,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夜梟一樣,陰森可怖。

  范文程嚎叫了整整一個晚上,當太陽即將升起來的時候,范文程的嗓子已經喊啞了。

  「嗚嗚嗚!」

  軍營中忽然響起了號角聲,緊接著,鑼鼓聲也響了起來。

  送飯的那些士兵又出現在囚車附近,這一次,他們送來的飯菜格外的豐盛。

  各種肉食,各種麵食,甚至還有幾杯熱酒。

  范文程看著送過來的飯菜,沒有任何食慾,他直接將放在囚車中的食物打翻,隨後抱頭痛哭起來。

  豪格看著送來的飯菜,二話不說,狼吐虎咽起來。

  吃著吃著,豪格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臉色難看起來。

  他將身體蜷縮成一團,蹲在囚車的角落中,指著面前豐盛的食物,哽咽起來,「這這這該不會是斷斷頭飯吧?」

  皇太極看著豪格這個樣子,皺著眉頭呵斥了起來,「哭哭啼啼成何樣子?你是本汗的兒子,是父汗的孫子,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

  皇太極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說的義正言辭,可是他的雙手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可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去給趙文求求情,讓他放了咱們。只要願意放了咱們,讓咱們幹什麼都行。哪怕是當一個奴才也行啊。」豪格看著皇太極,苦苦哀求道。

  皇太極看著豪格,怒罵了起來,「廢物,你就是個廢物。本汗是後金國的大汗,怎麼能臣服於他?本汗做不到,本汗也不會做,本汗寧願去死,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皇太極雖然也害怕死亡,可是以他的身份,他明白,趙文是根本不可能放過他的。

  就算自己去求饒,趙文也不會放過他。

  既然不會放過他,那他就沒有必要去求饒,也省的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不不不,可是我不想死,我這麼年輕,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豪格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在地上不停的打滾,兩條腿不停的亂踢。

  皇太極看著豪格這個樣子,長嘆一口氣,搖著頭,一臉的無奈。

  當太陽越出地平面的時候,號角聲和鑼鼓聲又響了起來,而且響聲變得密集起來。

  除過號角聲和鑼鼓聲之外,還有歌聲響起。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

  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這是紅巾軍的軍歌,這是明軍的軍歌,趙文這是要幹什麼?他不是都造反了嗎?為什麼會讓自己的麾下唱這首歌?這是為什麼?」

  原本還有些冷靜的皇太極在聽到這首軍歌的時候,瞬間驚慌起來。

  他趴在囚車上,看向歌聲傳來的地方,身子不停的顫抖著。

  歌聲越來越大,在大地上不停的迴蕩著。

  建奴俘虜們聽著這首歌,身子忍不住的顫抖起來,臉上滿是驚慌失措。

  皇太極以及他的家眷全都一臉恐慌的看向歌聲傳來的地方,面如死灰。

  當歌聲結束之後,一支騎兵朝著皇太極這邊衝來。

  這支騎兵身上穿著明軍那標誌性的鴛鴦紅戰襖,腰間挎著秋水雁翎刀。

  這支騎兵的最前方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這漢子扛著一桿巨大的「明」字旗。

  旗子是紅色的,在風中獵獵作響。

  「噫律律!」

  片刻之後,這支騎兵停在了皇太極的面前。

  當他們停下來之後,跟在扛旗漢子後面的騎兵朝著兩旁散去,最後整整齊齊的站在了兩旁,形成了一個寬約一丈的道路。

  領頭的騎士將這肝旗子插在了皇太極囚車的旁邊,隨後站在了旁邊。

  一支穿著鴛鴦紅戰襖,腰掛秋水雁翎刀的步兵從騎兵形成的道路之間朝著這邊走來。

  他們走到皇太極的囚車前,將囚車打開,把皇太極和豪格押了出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豪格就像是瘋了一樣,不停的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