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狼狽的寧完我

  「這是作孽啊,這簡直就是作孽啊。五城兵馬司的人呢?他們在幹什麼?怎麼出了這檔子事?到底是幹什麼吃的?」一個紅袍官員看著眼前的場景,怒聲喝罵著。

  當朝廷剛剛得知建奴要聯盟的這件事情時,崇禎就下達了命令,一定要讓他們將這群人安安穩穩的全接回去。

  在剛才自己出來之前,崇禎也下達了命令,說一定要保證這些人的安全,可是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就發生了這檔子事,這還怎麼交代啊。

  如果不是剛才五城兵馬司的士兵稟報,恐怕到時候連地上的那些肉泥都沒了。

  寧完我趴在後面的馬車底下,直到周圍的百姓全都散去之後,才膽戰心驚的爬了出來。

  現在的寧完我狼狽不堪,身上滿是腳印,帽子早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腳上的鞋子也只剩下左腳的還在,褲子上面也被撕扯出好幾個口子。

  拉著馬車的馬早都掙脫了韁繩,不知去向。

  寧完我跛著腳,走到紅袍官員的面前。

  他看著這幾個紅袍官員,憤怒的質問道:「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嗎?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使臣,俗話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

  寧完我言辭激烈,語氣中滿是憤怒,還有一絲後怕。

  要是這些人再來的遲一點,那麼自己很有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你是?」一個紅袍官員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寧完我,一臉疑惑的問道。

  寧完我抖擻了一下身上的灰塵,開口道:「我是這次出使明國的正使寧完我!」

  「你就是寧完我?」領頭的紅袍官員指著寧完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之前孫承宗在給朝廷的軍報中就說了這次出使大明的正使叫做寧完我,所以現在這個紅袍官員看到沒有大礙的寧完我時,頓時鬆了一口氣。

  要是寧完我沒死,那麼事情就不太糟糕。

  如果寧完我死了,那麼這次的事情就徹底的完了,而且大明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畢竟被百姓當街斬殺使臣隊伍,不管怎麼說都理虧。

  「今天的事情你怎麼解釋?」寧完我指著這幾個紅袍官員,質問起來。

  「此事實在是不可言喻之事,我們實在是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一切都只能是個意外,只是一個意外。」領頭的紅袍官員一臉悻悻的解釋著。

  這種事情也只能解釋意外,再說了,對於建奴,除過那些心懷二志的官員之外,其他的官員對建奴幾乎都沒有好感。

  再說了,殺使臣護衛的是大明百姓和五城兵馬司,總不可能真的將兇手給寧完我抓出來吧?

  寧完我一臉陰沉,「意外?我所有的手下全都被這些刁民殺了,你給我是一個意外?如果你們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我看這次的出使就沒有必要了。」

  寧完我心中明白,大明對宣鎮趙文的忌憚要比遼東的大,所以他根本不擔心大明會反對這次的聯盟。

  曹文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了回來,他看著狼狽不堪的寧完我,心中的那口惡氣終於發泄了出來。

  「呵呵,沒有必要?你沒有必要好啊,那你回去吧,我絕對不會說什麼,你們回去吧,這次的聯盟我們就算了。如今宣鎮都已經開始進攻你們的老巢了,我實在是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底氣才能讓你說出這種話?

  之前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們,讓你們換一身衣服,讓你們安安分分一些,可是你們呢?你們七個不服八個不憤的,好像是誰欠你們的?你們自己找死,管我們何事?」

  曹文詔指著寧完我的鼻子,絲毫沒有給寧完我留臉,直接呵斥起來。

  寧完我聽著曹文詔的話,呼哧呼哧的不停的喘著粗氣。

  曹文詔這番話就相當於將寧完我的底褲掏了出來,放到了太陽底下。

  「不得無理,大明乃禮儀之邦,不是建奴這些野蠻子,這位將軍,注意你的言辭。」領頭的紅袍官員瞪了曹文詔一眼,呵斥道。

  雖然這話是在呵斥曹文詔,替寧完我出氣,可是寧完我聽起來,卻是那麼的刺耳。

  曹文詔翻了翻白眼,一臉無所謂,「我說的都是事實,現在宣鎮正在攻打遼東,建奴比咱們還著急。」

  「你,你,你!!!」寧完我被曹文詔這番話氣的不輕,指著曹文詔,遲遲說不出話來。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這些人畢竟是在京城出事的,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有一些責任。」領頭的紅袍官員心裡非常認同曹文詔的話,他對建奴沒有好感,尤其是建奴派出來的這個寧完我。

  這個寧完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逆臣走狗,他巴不得寧完我早點死。

  如果不是崇禎的命令,他還真的想來的晚一些,等寧完我被打死之後再過來。

  「行了,別說這麼多了。先將這位大使領下去修養一下,陛下有令,三天後覲見。」領頭的紅袍官員看向眾人,朗聲呵斥道。

  「你們,你們就這樣對我?就這樣輕飄飄的將這件事情揭過去了?」寧完我指著這些人,一臉悲憤的道。

  領頭的紅袍官員道:「對於你們的事情,我們實在是抱歉,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徹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表面上雖然這樣說,可是心中卻暗爽不已,「交代個屁,慢慢等著去吧。」

  「哼!」寧完我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現在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難不成自己還真的不談聯盟的事情了?

  不可能,要是自己真的就這樣放棄回去的話,皇太極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正黃旗士兵可是皇太極的嫡系部隊,是他的根基所在,是他強大實力的保證,而且這次皇太極挑選出來的人還是精挑細選出來,戰功赫赫的士兵,別的不說,光是損失這些人,皇太極就不太能放過自己,更別說自己還將這次的聯盟給弄廢了。

  「來人啊,準備馬車,送寧大使去驛館!」領頭的紅袍官員轉過身子,衝著身後的人大聲喊道。

  與此同時,金鑾殿中吵得不可開交。

  崇禎坐在皇位上,看著大殿中吵得不可開交的大臣,揉著太陽穴,一臉的無奈。

  內閣首輔溫體仁站在大殿中央,板著一張臉,大喝道:「皇太極雖然是奴酋,但其父乃是大明建州衛指揮使,是我大明的臣下。和臣下聯盟,不恥辱。如今宣鎮勢大,倘若讓他們拿下遼東,宣鎮到時候如果分出一支偏師,從山海關南下,試問京城能擋得住嗎?」

  「首輔此言差矣!」就在這時,兵部尚書梁廷棟站了出來。

  「你說我此言差矣,那你又是如何認為的?」溫體仁側著身子,看著梁廷棟,一臉不滿的喝問道。

  梁廷棟道:「建奴窮凶極惡,當初薩爾滸之敗,將我大明精銳屠戮一空,攻占遼東之後,又屠殺了我大明萬千百姓。

  要是這個時候和建奴聯盟,那我大明的臉面何在?我們又怎麼對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

  梁廷棟鬚髮皆張,一臉慷慨激昂的樣子。

  「呵呵!」溫體仁冷笑一聲,說道:「我且問你,你說是朝廷的臉面重要,還是朝廷的江山社稷重要?宣鎮兵馬的實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連雁門關那種險關在趙文的手下都支撐不了一天,你覺得天底下有誰能擋得住他們?

  我看你就是沽名釣譽,為了自己的名節,用大明的江山社稷成全你的名節。可恥,可惡,更可恨!」

  「匹夫,別以為你是內閣首輔我就怕了你,你這是妖言惑眾,妖言惑眾。當年宋真宗立下城下之盟被後人嗤笑了幾百年,難道你是想讓陛下被後人嗤笑嗎?

  大明和建奴之間有著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斷然不可和建奴聯盟。再說了,就算和建奴聯盟,能擋得宣鎮的兵馬嗎?」梁廷棟指著溫體仁的鼻子,毫不退讓的罵了起來。

  溫體仁被人當眾辱罵,臉上也掛不住。

  他擼起袖子,指著梁廷棟,一臉憤怒的呵斥,「你說誰是匹夫?本官乃是為了朝廷著想,豈是你這種小人所能理解的?」

  溫體仁說罷,轉過身子看向崇禎,衝著崇禎行了一禮,振振有詞的喊道:「陛下,梁廷棟這人實在是小人一個,他阻撓朝廷和後金聯盟,其心可誅,其言可危,臣請陛下斬了此人。」

  像今天朝堂上的這個樣子,在大明朝屢見不鮮。

  這一切都是有歷史淵源的,所以崇禎也不好直接處罰他們。

  「陛下,溫體仁此人尸位素餐,擔任內閣首輔這麼多年以來,寸功未立,於朝廷沒有任何作用。

  現在他竟然還要讓朝廷和建奴聯盟,實在是蠱惑人心,陛下,臣也請斬了溫體仁此人。」梁廷棟也衝著崇禎行了一禮,隨後指著溫體仁,慷慨激昂的喊道。

  崇禎看著兩人各執一詞的樣子,瞬間頭大。

  其實崇禎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聯盟。

  如果聯盟,那自己的名聲可就毀了。當年建奴在遼東殺了不少大明軍隊和百姓,崇禎二年的時候還繞道喜峰口,衝到了京城城外,讓剛剛登基沒幾年的崇禎丟了面子,下不來台。

  崇禎自負不已,歷史上是他提出和遼東建奴求和的,可事情敗露之後,卻直接將鍋甩給了陳新甲。

  像崇禎這樣的人,就算要和建奴聯盟,他也不會親自上手,而是交給自己的臣子。

  可是如果不和建奴聯盟,遼東一旦被宣鎮拿下,那到時候京城就會陷入宣鎮和遼東的包圍之下,就成了趙文嘴邊的一塊肥肉,趙文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吃。

  但是剛才梁廷棟說的也不錯,和建奴聯盟之後,就真的能擋住宣鎮的兵鋒嗎?

  宣鎮攻克雁門關也才不到一天的時間,雖然建奴的實力確實很強大,可是他們的人數太少,就算和建奴聯盟,恐怕也擋不住宣鎮啊。

  崇禎心中思來想去,始終拿不定主意。

  今天的這場朝會從早上一直開到了中午,崇禎也想了半天,可還是下不了決心。

  「退朝吧,此事明天再議!」崇禎有些無奈的衝著堂下的百官揮揮手,就要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紅袍官員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個紅袍官員就是之前領兵去處理寧完我被揍的官員,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歷史上赫赫有名,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張網的楊嗣昌。

  在歷史上這個時候,楊嗣昌被崇禎封為了三邊總督,總督剿匪之事。

  可是這個時代,流賊滅亡的太過迅速,再加上趙文的起兵,崇禎重用孫傳庭,所以楊嗣昌就沒有被崇禎任命為三邊總督,而是接著當他的兵部右侍郎。

  兵部右侍郎可以說是兵部的二把手,今天他原本也參加了這場朝會。可是為了處理剛才發生的事情,所以崇禎就將他派了出去。

  楊嗣昌看了看喧鬧無比的大殿,來到了崇禎前方。

  崇禎看著衝著自己行禮的楊嗣昌,停下了腳步,詢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有沒有人員傷亡?」

  楊嗣昌陰沉著一張臉,解釋道:「陛下,後金的隊伍除過正使寧完我之外,其餘護衛全都被百姓當街打死,甚至五城兵馬司的士兵也參與其中。」

  楊嗣昌此言一出,整個大殿安靜的都能聽到呼吸聲。

  崇禎停下了腳步,他看著楊嗣昌,有些呆滯的問道:「你,你,你說的可是真的?建奴的使臣隊伍全都被百姓當街打死了?」

  楊嗣昌點點頭,苦澀的道:「陛下,當年建奴兵圍京城的時候,城外很多百姓被建奴擊殺,而這些百姓和城中的百姓或多或少都沾親帶故的,所以對建奴非常的怨恨。

  城中的五城兵馬司士兵在那次的京城保衛戰中,傷亡也非常嚴重,再加上建奴當街拔刀,挑釁於他們,所以就被失控的百姓和五城兵馬司士兵當街圍毆致死。

  當臣領著兵馬趕到時,街道上有五十多灘血肉,根本看不出來個人樣,這些血肉就是建奴的屍體。幸虧正使寧完我躲在了馬車下面,不然也難逃一劫。」

  楊嗣昌剛剛說完,梁廷棟就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痛快,痛快啊。沒想到不可一世的建奴還有今天,殺的好,殺的好。」

  「滿口胡言,外國使臣被當街打死,你讓朝廷的顏面往哪放?長此以往,誰還信服朝廷?」溫體仁瞪著哈哈大笑的梁廷棟,出聲呵斥道。

  梁廷棟沒有接話,反而看向崇禎,「陛下,城中百姓和士兵對建奴怨恨異常,他們對建奴有著血海深仇,要是朝廷真的和建奴聯盟,恐怕會生出事端,引起民變。倘若這個時候宣鎮攻破遼東,而此時的朝廷已經失信,宣鎮又將城中百姓心中的那股怨氣發泄了出來,到了那時,恐怕城中百姓會倒戈宣鎮。」

  「一群愚民知道什麼?到時候封鎖聯盟的消息,不就萬事大吉了。」溫體仁反駁道。

  一聽這話,梁廷棟如同看傻子一樣看向溫體仁,冷笑連連,「呵呵,俗話說紙里包不住火,你覺得你這個消息能隱瞞多久?要是萬一哪天泄露了,被城中百姓知道了,你說憤怒的城中百姓會不會將你撕成碎片?」

  「聖人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件事情瞞著他們就行了,只要將宣鎮趙文消滅乾淨,到時候就算他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溫體仁反駁道。

  梁廷棟又嘶喊起來,「你知道什麼?什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件事情斷然不行,不能和建奴聯盟。」

  看著再次爭論起來的兩人,崇禎長嘆一口氣,一臉無奈的道:「在退朝吧,此事再議!對了,楊愛卿,待會你來一趟御書房,朕要徹底的了解一下剛才的事情。」

  崇禎指了指楊嗣昌,隨後在高起潛的陪同下走了下去。

  沒多長時間,楊嗣昌就來到了御書房中。

  崇禎坐在御書房首位上,他看著走進來的楊嗣昌,面無表情。

  楊嗣昌快走兩步,來到御書房中央,就要給崇禎行禮。

  崇禎擺擺手,「不用多禮!」

  楊嗣昌停了下來,隨後恭恭敬敬的站在御書房中央,垂手聽言。

  崇禎長出一口氣,有些鬱悶的說道:「剛才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遼東來的那些人果真就只剩下正使一人了?」

  楊嗣昌道:「陛下,確實只剩下正使一人了,他的隨從全都被當街圍毆致死。幸虧他藏在了馬車下面,不然的話也難逃一劫。」

  「唉,使臣被百姓當街毆打致死,這還是咱們大明頭一遭,這要是傳出去,那朝廷的臉面還往哪放啊。」崇禎一拍桌子,有些惱怒的道。

  「陛下,此事倒也好解決。雖然在刑部的大牢中找幾個死刑犯拉出去,就說他們是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然後將他們當街斬殺,將這個正使糊弄過去就行了。而且這樣做,還能表明了朝廷的立場,表明朝廷的對於使臣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