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當太陽剛剛升起時,幾輛馬車緩緩的停在了京城的城門處。
「哎,你們拉的是什麼?接受檢查。」
一個守城兵丁看著緩緩過來的車隊,急忙圍了上去。
一個坐在馬上的年輕漢子從懷裡掏出一約莫五兩的銀子扔給了圍過來的士兵。
「少管閒事活的長一點,這點銀子賞你了。」年輕漢子看著抱著銀子,嬉皮笑臉的守城士兵,一臉戲謔的道。
「得嘞,這幾位爺,你們進!」
士兵將銀子揣進懷裡,急忙讓開了道路,將他們放了進去。
年輕漢子看著街道上林立的商鋪、茶樓,靈機一動,對著身後的隨從喊道:「將這些報紙都給我分發下去,記住,發給茶樓青樓以及客棧這種人流量大的地方。」
「是!」
身後的漢子衝著他拱拱手,隨即拿起馬車上的報紙,向著四周的商鋪、茶樓、客棧以及青樓而去。
……
「混帳,真是混帳,這是從哪裡來的?簡直就是胡言亂語,混帳無比!」
周延儒坐在自己大廳中,將手中的報紙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一臉憤怒的道。
在今天早上時,他家的管家出去採買。在經過一間茶樓的時候,忽然聽到裡面的人在議論著周延儒。
好奇之下,他就帶著幾個人走了進去。
結果剛一走進去,就看見一個中年儒生拿著一張紙在陰陽頓挫的讀著。
「周延儒實乃小人也,宋時秦檜、賈似道不如也。其人雖是內閣重臣,可卻是數典忘宗之輩,不敬祖宗之徒,實乃大奸似忠!」
管家看著這個中年儒生,臉色漲的通紅。
他直接領著手下的家丁,將那個中年儒生給暴揍了一番,隨即將中年儒生手上的報紙給搶了過來,並且帶回了府中。
周延儒看著站在大廳中,大氣不敢喘一下的管家,一臉陰冷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爺,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的時候,小人領著家丁出去採買,經過一間茶樓的時候,忽然聽見其中有議論大人的聲音。好奇之下,我就走了進去。
剛一進去,就看見了一個中年儒生拿著一張紙在讀著,並且還在諷刺著老爺。我看不慣他,就將他打了一頓,將這張紙給您帶了回來。」
管家看著面色陰冷的周延儒,小心翼翼的道。
「這個博雅先生是誰知道嗎?竟然用這種粗劣的手段來污衊於我,簡直就是笑話。」周延儒看著報紙上的署名,冷笑道。
「可是老爺,如今整個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了。根據家丁打聽到的消息,這什麼大明報今天早上忽然出現在京城中,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管家低著腦袋,生怕觸怒了周延儒,小心翼翼的道。
「一群小人罷了,竟然將我和秦檜賈似道相比,簡直就是笑話,他們也不想想,我如今已經入閣,有些許流言蜚語也實屬正常。如今這些東西只在市場上流傳,如果控制的好的話,還能補救回來。
待會你拿著我的拜貼,去五城兵馬司那裡,領著兵丁,去街上給我搜查這些東西。記住,一旦查出這是誰幹的,一定要給我將他抓起來。」周延儒目光陰冷的看著管家。
「可是大人,這個叫大明報的東西如今整個市面上都是,恐怕查不乾淨啊。」管家一臉惶恐的看著周延儒。
周延儒一拍桌子,冷聲道:「查不乾淨也要查,一定要給我將市面上的大明報都給我查抄乾淨。」
身為東林黨人的他,對於輿論這種東西非常警惕。
當年東南抗稅時的那一幕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小心應對。
如今這大明報突然出現在市面上,雖然只出現了一天,可還是整的整個京城中人盡皆知。
如果不加以控制,那後果不堪設想。
周延儒對著管家揮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等到管家退出去之後,周延儒將大明報拿了起來,一臉陰沉的看著。
……
「呵呵,我就說我為什麼謀不得一個好差事,原來朝中有奸臣作祟。」
一家客棧中,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儒生拿著大明報,不停的冷笑著。
此人乃是北直隸的一個秀才,因為家道中落,不得已之下來京城謀生。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懷著滿腔熱血,覺得自己應該能在京城中的打拼出一番事業。
可這麼多年以來,他始終還是那個一無是處的秀才,平日裡只能給人家寫寫書信維生。
他是一個極度自負的人,他認為他自己有經天緯地之能,只不過這一切都是都是別人不識貨而已。
他從來不認為找不到一個好的差事是自己的原因,他之所以找不到一份好的差事以及考不上舉人都不怪自己,而是因為朝廷不識貨而已。
「哼,我就說我怎麼三番五次考不上舉人,原來是朝廷有奸佞啊,怪不得怪不得啊,這一切都是這個奸佞的原因。堂堂內閣閣老竟然是一個奸佞,這朝堂之中還有清淨之地嗎?」
像中年儒生這種人,他們從來不會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他們只會將各種事都怪罪到別人的頭上。
之前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如今大明報告訴他們,你們之所以考不上舉人不是你們的錯,而是朝廷當中有了奸佞。
這一下子就讓這些碌碌無為的秀才找到了一個發泄口,他們一下子將自己的懷才不遇等事情全都怪罪到了周延儒的身上。
「哼,這個這個周延儒果然不是東西,竟然空口白牙污衊一個總兵,果然是一個奸佞,果然是秦檜一般的人物。」
當中年儒生在看到周延儒誣告趙文時,一下子憤怒的起來。
大明報上把趙文的履歷略帶誇張的敘述了一遍。
說當初建奴兵圍京城的時候,只有趙文的軍隊才敢和建奴野戰,而且在野戰的過程中,還擊敗了建奴,斬獲無數。
在大明報中,趙文被塑造成了一個如同岳飛的人物。
這一下子,就更加讓這些儒生心裡不爽了。
在他們看來,趙文就是一個頂天立地、忠於國事的將軍,是和那岳飛一般的人物,如今你周延儒空口白牙的上書陛下,說趙文妄圖插手海禁之事,這不是扯淡嗎?
宣鎮在大明北疆,距離海邊十萬八千里,他就算想插手,都沒法插手。真不知道這周延儒是怎麼想的,竟然想以此來彈劾趙文?
不僅是他,整個京城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議論此事。
對於這些百姓來說,當初就是趙文擊退了圍城的建奴,算起來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乃是一個忠臣。
所以當他們在大明報上看到周延儒彈劾趙文時,一瞬間就想起了岳飛舊事。人們不知不覺的就將兩件事聯繫到了一起。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怒罵周延儒,更有甚者還跑到周延儒的家門口,扔臭雞蛋之類的東西。
「王兄,我看這個周延儒實在可惡!」就在儒生憤怒的時候,幾個穿著打著補丁圓領衫的秀才走進了客棧中,他們看著坐在大廳中,咬牙切齒的王明,一臉憤怒的說道。
王明將手中的大明報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引得無數正在吃飯的人看了過來。
王明並沒有因此而覺得尷尬,他看著金萬林等人,沉聲道:「我就說為什麼憑著咱們的本事怎麼中不了舉人,就算中不了舉人,那在京城中找一個好差事還是沒問題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周延儒的錯,是他的原因。你們看看這周延儒都幹了些什麼事?」
王明指著桌子上的大明報,臉上陰晴不定。
金萬林手中也拿著一封大明報,他將手中的大明報在王明眼前晃了晃,沉聲道:「今天晚上在迎春樓有一個文會,是關於這次周延儒彈劾一鎮總兵之事的,王兄去不去?」
「去,怎麼不去?這種事情怎麼能少了我王明?」
王明看著金萬林,擲地有聲的道。
……
當太陽開始西斜時,金萬林和王明以及一大幫子人向著迎春樓急速而去。
「金兄,這次文會是誰牽頭的?」王明看著走在自己旁邊的金萬林,開口詢問道。
王明一臉疑惑的看著金萬林,要知道這個迎春樓雖然不是京城中最貴的青樓,可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消費的起的。
所以這個王明就有些疑惑起來,往常的時候,開文會基本上都是在一些小酒館或者小客棧,這冷不丁的要在迎春樓開文會,還有些不太適應。
萬金林看著王明,沉聲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聽人說的。牽頭的這個人好像是京城中的一個秀才,他父親原本是鴻臚寺的一個官員,因為周延儒這廝上了讒言,結果他父親就因為周延儒的讒言被陛下給罷免了。
當時他已經過了鄉試,眼看著舉人功名到手,結果就因為這個,從而被剝奪了舉人功名。」
「這個周延儒真不是個東西,竟然能幹出這樣的事,簡直就不是東西。」王明怒罵一聲,隨後緊緊地跟在金萬林的身後,向著迎春樓而去。
當他們來到迎春樓的時候,迎春樓中已經來了很多人。
「請問是京城中的秀才公嗎?」
他們剛剛走到迎春樓的門口,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就一臉笑容的迎了過來。
「我們正是。」金萬林對著小廝道。
小廝衝著他們拱拱手,隨即將他們領了進去。
當他們被小廝領著來到迎春樓的後院時,後院中就已經站滿了人。
一個拿著摺扇,看起來倒有些風度的少年走了過來,「金兄、王兄,趕緊的。今天迎春樓已經被人給包下了,今天這迎春樓中所有點心、美酒,隨便吃喝。」
這人叫做譚玉郎,乃是一個家境不錯的秀才,平日裡不喜歡讀書,就喜歡和王明這些人鬼混,針砭時政。
「真的?這次牽頭的人這麼豪爽?」可能是王明窮慣了,這突然遇見這一幕,稍微有點沒反應過來。
譚玉郎哈哈一笑,說道:「哎呀,你們就別管這麼多的事了,今天能來的都是在京城中有名有姓之人。來來來,我領你們認識認識這個牽頭的趙文俊。」
說著,譚玉郎就領著他們向著趙文俊而去。
這個趙文俊不是別人,正是趙文。
趙文此次前來京城的主要目的是找曹化淳談些事情,只不過當他看到京城中的人都在議論周延儒時。計上心來,就想著給周延儒憋一個大的,再推波助瀾一番。
趙文此次前來為了方便行事,就給自己弄了一個假名。
趙文端著一杯美酒,站在一座亭子下面,他看著越來越多的秀才,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呵呵,周延儒啊周延儒,我看你這下怎麼辦?從一開始的時候你就彈劾我,現在又彈劾我。我和你沒仇吧?你為什麼一直抓著我不放?既然你一直抓著我不放,呵呵,那咱們就來看一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趙文看著院子中的秀才,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來來來,這位就是我給你們說的趙文俊。」譚玉郎將金萬林和王明領到了趙文身邊,他指著趙文,對著兩人說道。
趙文從旁邊的桌子上端起兩杯酒,遞給金萬林和王明,一臉笑容的說道。「來來,今天能來者都是我趙文俊的朋友,請滿飲此杯。」
「多謝這位兄台。」兩人看著趙文的笑容,如沐春風。
兩人原本只是京城中落魄無比的窮酸秀才,平日裡受盡白眼,如今有人這樣鄭重的對他們,一下子觸動了他們的心弦,讓他們忽然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你們先各自去吃點點心,在過半個時辰,文會就開始了。」趙文對他們擺擺手,一臉雲淡風輕的道。
「是!」兩人衝著趙文拱拱手,隨後向著後方而去。
院子中的秀才不斷地增加著,也幸虧這個院子比較大,不然的話,還真的容納不下這麼多的人。
當然了,也不是京城中所有的秀才都來了。
來的主要是都是一些落魄無比,生活拮据的秀才。
在這院子中,還有不少穿著青衣薄紗的妙齡女子端著酒壺到處穿梭著。
這些妙齡少女正是趙文特意安排的。
當整個院子中的人來得差不多時,趙文端著酒杯,站在一個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齊青田站在趙文身邊,至於趙大牛等親衛,則已經將整個迎春樓包圍了起來,保護著迎春樓。
人群中不時還有身材魁梧的小廝走來走去,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趙文的親衛。
「諸位請滿飲此杯。」趙文看著站在院子中的秀才,將手中的酒杯高高的舉起。
在這一刻,月亮緩緩升起,出現在了趙文身後,看上去倒是有幾分聖潔之意。
「趙公子客氣了,敬趙公子一杯。」王明端著酒杯,衝著趙文朗聲喊道。
在王明的調動之下,所有的秀才都對著趙文敬了一杯酒。
趙文擦了擦嘴上的酒液,看著下方的眾人緩緩說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還要舉辦這個文會?」
「可是因為周延儒這個混蛋?」王明看著趙文,扯著嗓子吼道。
趙文看向王明,說道:「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那個周延儒。諸位,你們最近是不是在讀一個叫做大明報的東西?」
「是啊,如今大明報的風頭在京城中可是一時無兩。但就是上面的內容我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譚玉郎看著趙文,朗聲說道。
「譚兄,這還有假嗎?這周延儒上書彈劾趙文趙總兵如今已經是們滿城風雨了,你還認為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