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過倭寇的襲擊之後,福船在海上平靜的飄蕩了幾天之後終於到達了皮島。
船老大在拿到趙文的銀子之後,也頗為識趣的沒有去問趙文等人的來歷。
畢竟這些人可都是些狠茬子,萬一惹怒他們,估計沒有好果子吃。
此時已經十一月份了,天氣冷的厲害,幸虧趙文等人臨走的時候帶著棉衣,不然的話,還真的扛不住。
趙文等人穿著棉衣,拉著戰馬從福船上走了下來。
剛一落地,就有幾個夥計圍了上來。
「幾位大爺住店嗎?咱家的店便宜實惠。」
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急忙迎了上去。
趙文輕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家店在哪?」
「我家店就在這渡口不遠處,幾位大爺請。」一個夥計弓著身子,在前面走著。
趙文也懶得去問其他人,就跟著他走了過去。
走了沒幾步路,一個看起來破爛不堪的客棧出現在眾人眼前。
趙文看著這個客棧,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夥計看出了趙文的顧慮,便急忙開口道:「這位大爺,皮島地方小,這裡的客棧幾乎全都是這樣的。就咱家的客棧,還是皮島中比較好的。其他的客棧,連咱家的都不如。」
「大人,咱們要不就住在這吧?反正咱們在這裡也住不了多長時間。」
趙大牛湊到趙文耳邊,低聲說道。
趙文點點頭,回道:「那就住在這裡吧,先在這裡住幾天,到時候再去拜訪毛文龍。」
趙文看向夥計,開口道:「將你們這的上房全都騰出來,今天晚上大爺們就在你這裡住下了。」
夥計一聽這話,瞬間眉開眼笑起來,他急忙跑進了客棧,沒一會兒,一個肥頭大耳的掌柜的領著幾個夥計跑了出來。
「有貴客前來,未能遠迎,還請見諒。」掌柜的一臉笑容的對著趙文拱拱手。
掌柜的之所以如此熱情,還是因為趙文等人人數眾多。
要是一兩個人來,掌柜的根本就不會出來。
再加上這些人穿的衣服看起來都是些成色比較好的,而且還人人牽馬,所以就熱情起來。
趙文點點頭,隨後將戰馬的馬韁繩交給跑過來的幾個夥計。「這些馬匹可是我從宣府鎮弄來的戰馬,寶貴的要緊。這些戰馬我要在皮島販賣的,你們給我好好的照顧著。」
「幾位大爺,您的馬匹我們會給您餵的飽飽的,您就不用擔心了。」掌柜的一臉諂媚的將趙文等人迎進了客棧。
「幾位大爺,上房一共有四間,現在已經全部騰出來了,您是先吃飯還是?」掌柜的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我們先住房吧,到時候你將飯菜給我們端上去就行了。
飯菜的話,就將你們的招牌菜上上來,記住銀子不是問題。」
趙文看著大廳裡面喧鬧的人群,沉聲說道。
這皮島面積不大,可上面的人卻很多。
趙文在從渡口來的路上,就見到了很多拖家帶口的難民,其中很多難民的腦袋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長頭髮。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些難民都是從遼東逃難逃過來的,以前在遼東的時候,因為剃頭令,漢人樣式的髮型全部被剃成了金錢鼠尾。
在逃到皮島之後,他們便將金錢鼠尾給剃了,準備重新蓄髮。
那些有些力氣的青壯們基本上都待在渡口旁,在渡口上扛麻包。
剩下的那些老弱躺在路邊,身前放著一隻破碗,祈求可憐人的施捨。
可整個皮島都是些逃難過來的難民,誰又能施捨他們?
就算是東江鎮總兵毛文龍,也只能每過一段時間接濟一下他們。
東江鎮的士兵在朝廷看來,都是一群雜牌軍。每年的軍餉實在有限,毛文龍也實在沒錢。
在這客棧中,有很多吃飯的人都是穿著破爛紅色鴛鴦戰襖的明軍。
這些明軍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基本上都是些面黃肌瘦的漢子。但和渡口邊扛麻包的相比,卻要好上不少。
這些明軍就是東江鎮總兵毛文龍的手下,此時的他們正趴在桌子上大肆朵頤,一個個的都像是狼狗一般,兇狠的對著自己身前的飯菜發起攻擊。
掌柜的看著一臉疑惑的趙文,開口解釋道:「前一陣子的時候,毛總兵打了勝仗,如今朝廷的賞銀也下來了。所以,他們便來我這打打牙祭。」
「賞銀不攢著嗎?就這樣花了?」趙大牛一臉疑惑的看著那些大肆朵頤的士兵。
趙大牛在龍門堡是一個扣的出名的人,平日裡的他,趙文給他們發的銀子,趙大牛都會將其好好的藏起來。從來不亂花,更不像其他人那樣在外面大吃大喝。
如今趙大牛看到這些明軍在拿到賞銀之後就大吃大喝,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
掌柜的長嘆一口氣,說道:「這皮島上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從遼東逃難來的,家裡人都被建奴殺光了,攢著錢有什麼用?說不定,今天剛剛拿到銀子,明天就沒命了。」
「原來如此。」趙大牛點點頭,一臉同情的看向那些士兵。
「那這樣一來,東江鎮的士兵豈不是從來不缺兵員?」趙文看向掌柜的。
「是不缺兵員,可是缺銀餉啊。朝廷給東江鎮的軍餉名額只有三千餘。在運達東江鎮的時候還要被那些官員漂沒一半,到手的恐怕只有一千多人的軍餉。總兵難啊。」
「聽你這口氣,你還為東江鎮總兵毛文龍打抱不平啊。」趙文問道。
掌柜的一臉苦笑道:「這家客棧就是毛大人的,我只是這客棧的掌柜。」
「原來如此!」
自從毛文龍升任東江鎮總兵之後,就利用職位之便,開設了不少商鋪。
其實這皮島上面大部分的商鋪都是毛文龍的,甚至在登萊都有不少的商鋪。
毛文龍也是不得已啊,軍餉朝廷給的少,再加上被那些官員漂沒,能剩下的根本就沒多少。
如果毛文龍不弄這些的話,估計連兵都養不起,更何況還要養這些難民?
趙文在掌柜的帶領下,走到了客棧的二樓。
趙文獨自一人占了一個房間,剩下的人平分其他的房間。
這房間和龍門堡的相比,實在是有些太差,可是放在這皮島這裡,確實是上等房間。
半個時辰之後,幾個小廝端著食盒向著二樓而去。
正在大廳中坐著的東江鎮士兵看著端著食盒向上而去的小廝,一時間議論紛紛。
「剛才那幫子人是什麼人?怎麼穿著如此富貴?就連那些隨從們都穿著嶄新的棉衣。」
「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商人啊,商人怎麼可能都是些青壯?而且那些青壯還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大漢。」
一個東江鎮士兵拉過一個跑堂夥計,仔細打聽起來,「之前的那些人是什麼人?看起來不像是商人?」
「你說這些人啊,他們還真是商人,只不過不是普通的商人。這是一群馬販子,他們一行人拉了十幾匹戰馬。每一匹戰馬都是從宣府鎮弄來的好馬。
現在他們前來東江鎮,就是為了將這些戰馬賣出去,然後弄點高麗參回去。如今他們的戰馬就在後院馬廄裡面。」
夥計對著這名東江鎮士兵緩聲說道。
趙文剛下船的時候,也有人問他,為什麼拉了這麼多的戰馬。
而趙文也不想讓別人懷疑,所以就瞎扯道。
如今的趙文,在和科爾沁的貿易中,趙文也獲得了大量的戰馬。
所以,對於現在的趙文來說,區區幾匹戰馬,也確實算不得什麼。
就算這些戰馬在東江鎮被賣了出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名東江鎮的士兵對著跑堂夥計揮揮手,讓他離開。
「弟兄們,咱們去看看他們的戰馬,看看成色怎麼樣。」
「行,我看行。」
幾名東江鎮士兵急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朝著後院匆匆而去。
「噫律律!」
幾人還尚未走到後院,就聽到幾聲馬叫。
「這聲音高亢嘹亮,孔建有力,這是好馬啊。」
「你怎麼知道這是一匹好馬?」
「嘿,我以前還沒來東江鎮的時候,在遼東就是給那些建奴們養馬的,我能不知道?」
「行行行,就你厲害,咱們趕緊去看看。」
幾人小聲議論著,走進了馬廄中。
一個臉上有疤的漢子直接跑到一匹戰馬的旁邊,向著馬屁股看去。
只見一個用烙鐵烙的烙印赫然在列。
「你們快來看!」刀疤臉急忙衝著其他人喊道。
「刀疤臉,看什麼?有什麼可看的?」
眾人急忙圍了過去。
只見刀疤臉指著戰馬屁股上用烙鐵烙的「甲一」兩個漢字對眾人道:「只有軍中才會使用這種方法在戰馬上留下印記,除此之外,普通人家根本就不可能。
你們再看這些,基本上每匹戰馬的馬屁股上都留有烙印。看來這些人來歷還真不一般啊。」
刀疤臉將馬廄中趙文等人的戰馬全給他們指了一遍。
果然,每匹戰馬的馬屁股上都留有烙印。
「現在咱們該怎麼辦?」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的漢子問道。
「還能怎麼辦?趕緊上報啊,咱們總兵大人不是一直都想組建騎兵嗎?這次咱們要是將這個消息上報上去,估計少不了咱們的賞銀。」
眾人一聽刀疤臉這話,一個個的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