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趙文思索間,小廝將飯菜端了上來。
趙文拿起筷子,飛速的吃了起來。
「大家趕緊吃快點,我等會在這登萊有事要辦。」
趙文拿著筷子,對著眾人說道。
趙大牛不停的往嘴裡塞著飯菜,他含糊的道:「大人,你在這登萊能有什麼事要辦?」
「別管,趕緊吃飯吧。」趙文低聲呵斥了一句。
片刻之後,趙文放下筷子,將跑堂夥計招呼了過來。
「總共多少錢?」趙文指著桌子上的飯菜,開口問道。
夥計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想了一會道:「總共七分銀子。」
「給,這是一兩銀子,不用找了。」趙文直接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拍在桌子上,隨後領著趙大牛等人直接走出了飯館。
「嘖嘖嘖,這飯館真他奶奶的貴啊。」趙大牛砸吧著嘴,一臉心疼的道。
跑堂夥計看著趙文等人離開的背影,不禁道:「這些人還真是有錢。」
趙文從小廝手中接過馬韁繩,翻身上馬,順便詢問了一下巡撫衙門之後,便騎著馬朝著巡撫衙門而去。
在去巡撫衙門的路上,趙文在經過的商鋪中買了幾份禮物。畢竟是拜會人家,空手去可不太像話啊。
一刻鐘之後,趙文領著人停在了登萊巡撫的大門前。
「哎,你們是什麼人?這裡乃是巡撫衙門,這裡不能停,趕緊走。」
趙文等人剛剛停在衙門前,幾個站在衙門門口的衙役便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趙大牛就是個莽撞性子,自從他成了趙文的親衛營統領之後,除過趙文之外,誰敢和他這樣說話?
現在一聽衙役這口氣,當下就怒了起來。
趙大牛從戰馬上跳了下來,瞪著衙役,怒聲道:「你說啥?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大牛,不得無禮。」趙文從戰馬上跳下,急忙呵斥道。
趙大牛看著衙役,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趙文一臉笑意的對著衙役拱拱手,說道:「你家大人可在?」
「你是誰?我家大人在沒在和你有什麼關係?」衙役頭子一臉嫌棄的看著趙文。
趙文急忙從懷裡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錠,塞進衙役的手中。
「一點意思不成敬意。」趙文笑呵呵的說道。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今趙文身處登萊,而且還是拜會孫元化,不然的話也不至於給一個衙役塞銀子。
有道是金錢的力量是無窮的,上一刻還凶神惡煞的衙役在看到銀子之後,態度瞬間就變了。
衙役頭子掂量了一下銀錠,隨即塞進懷中,一臉笑意,小心翼翼的道:「孫大人正在衙中,不知幾位是?」
「你不用管我們,你就進去通報一聲,說是相交已久的朋友求見。」趙文笑道。
「行,你在這等著,我進去通報。」衙役隨口說了一句,直接轉身跑進了衙門中。
此時的孫元化穿著一身緋袍,正坐在衙門後堂的班房中處理著政務。
「大人,您有一個相交已久的朋友求見。」
那衙役敲了敲班房的房門,恭敬的道。
孫元化放下毛筆,一臉疑惑的道:「相交已久的朋友?什麼朋友?」
「小的不知,是他讓小的這樣通報的。」
孫元化一聽衙役的話,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這孫元化平日裡交際很少,除過處理政務之外基本上都是在研究火器,整天悶在房子裡很少出去交友。在這登萊之地,孫元化幾乎可以說沒有一個朋友。
這冷不丁的來了一個所謂的相交已久的朋友,這一下子讓孫元化有些發懵。
「他長什麼樣你可看清楚了?」孫元化低聲問道。
「長的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像是個讀書人。」
趙文的長相在這個時代中乃是標準讀書人的相貌。
唇紅齒白,星眸劍眉,一雙眼睛中滿是靈氣,讓人乍一看就覺得此人乃是一個飽讀詩書之人。所以衙役的描述並無不妥。
「讀書人?這可真奇怪,哪個讀書人會來拜會我這個離經叛道之人呢?」孫元化低估了一聲便站了起來,他將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戴到頭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此時的大明不像野豬皮的朝代,此時的大明對於西洋事物不像野豬皮朝代那般牴觸。
在大明,有很多讀書人都曾經系統的研究過西方的科學。
比如明末復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就曾寫過一本叫做《物理小識》的書籍來系統的介紹西方的科學。
而且孫元化的老師徐光啟更是華夏第一個睜眼看世界的人。
雖然研究西方科學的多,但大部分都是民間的讀書人。官場上研究西方科學的讀書人還是非常少的,在官場上的人看來,研究西方科學就是離經叛道。
當然了,他們也只是嘴上說說,並不會強迫他們。但同樣的也不想靠近他們,所以孫元化在官場上的朋友非常的少。
大明朝雖然有百般不是,但其在學術上、思想上可是非常開放的。大明不像野豬皮的朝代那般,大興文字獄,禁錮讀書人的思想。在大明,讀書人想幹什麼還是非常自由的。
孫元化一臉疑惑的走到衙門前,他看著趙文等人,疑惑的問道:「哪個是我相交已久的朋友?」
趙文站了出來,笑了笑,對著孫元化拱拱手,「敢問閣下可是登萊巡撫孫元化孫大人?」
孫元化輕撫著鬍鬚,開口道:「正是本官,你該不會就是所謂的那個相識已久的朋友吧?」
「實在抱歉的很,這只是在下生怕大人不想見在下而想出來的歪主意罷了。」趙文急忙告罪道。
孫元化看著趙文,緩聲道:「你找本官有何事要辦?」
「沒有什麼事,只是想和大人談談。」趙文笑道。
孫元化一聽這話,當即冷哼一聲,「哼,本官的時間要緊的很,那裡有功夫和你談話?」
孫元化直接轉過身去,作勢要走。
趙文見此,急忙向前一步,朗聲喊道:「敢問大人在鑄炮的時候可遇到過炮膛滿是沙眼氣泡以及裂紋的情況?」
這個時代的鑄炮還是採用泥范鑄炮法,顧名思義,泥范鑄炮法就是提前製作一個泥范,然後將鐵水澆灌進去。
這種鑄炮法看似簡單方便,實則弊端重重。
泥范鑄炮法使用的泥土必須是非常細膩的黏土,不然的話鑄出來的炮就會滿是沙眼粗糙不已。
而且當泥范制好之後還必須放在風房中陰乾,不能有一絲水份。不然的話裡面的水份會在鑄炮的時候被高溫蒸發出來,使得炮筒筒身受熱不均勻。
一旦炮筒受熱不均勻,輕則炮筒內部滿是氣泡,重則炮筒內部布滿裂紋。
而炮筒一旦出現以上情況,那就代表著這門炮廢了。
孫元化幾個月之前所鑄的那幾門炮中就有一多半的炮有這些問題。
這些問題看似簡單,但想要解決起來卻困難無比。當孫元化剛開始接觸鑄炮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直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了,可孫元化還是沒能想到解決這個困難的辦法。
孫元化停了下來,看向趙文,問道:「你懂鑄炮?」
「懂,怎麼不懂?而且我還知道消除炮筒裡面沙眼氣泡裂紋的辦法。」趙文大聲喊道。
孫元化一聽這話,眼睛一亮,一臉興奮的道:「你可當真?」
「我要是敢騙你,我以後生兒子沒**。」趙文急忙賭咒發誓道。
孫元化一聽趙文發如此重誓,便點點頭,說道:「進來吧,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趙文回過頭去,對著身後的眾人道:「你們就待在這裡,別亂跑,我跟著孫大人進去了。」
趙文說罷,便將趙大牛等人留在了外面,從馬上取下禮品,跟著孫元化走進了衙門。
剛剛坐到衙門後堂的大廳中,就有幾個僕人為趙文端來了一杯熱茶。
趙文將禮品放到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小口的品著。
孫元化接過茶杯,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便迫不及待的問道:「你說你能解決炮筒沙眼氣泡裂紋的情況,請問是怎麼解決?」
趙文微微一笑,說道:「敢問大人鑄炮可是用泥范?」
「你說的這不是廢話嗎?不用泥范還能用什麼?
這泥范鑄炮不僅周期長,而且質量還差。每一批炮中最起碼有一多半的火炮是廢了。」
孫元化長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敢問大人可曾想過用鐵范鑄炮?」趙文放下茶杯,緩聲說道。
孫元化一愣,問道:「鐵范?鐵范能鑄炮?」
趙文哈哈一笑,說道:「鐵范如何不能鑄炮?鐵范鑄炮不僅能解決以上這些問題還能提高鑄炮的速度以及火炮的成品率。」
「怎麼講?」孫元化從來沒聽說過用鐵范鑄炮,一時間有些疑惑。
趙文道:「鐵范鑄炮法首先按鐵炮大小,分四到七節,作出泥炮。
按泥炮節數分制鐵模泥型,每節泥型分成兩瓣,用車板旋制內面,使表面光潔,形狀規整,然後烘乾備用。泥型內放入預製的把手,澆注時和鐵模鑄成一體。
用泥型翻鑄鐵模時,先將炮口那一節倒置在泥制平板上,用泥充填其中一瓣,烘乾後,蓋上泥制平板,將型箍緊,澆注後便得到第一節鐵模的一瓣。
然後除去填泥,又可如法鑄得另一瓣鐵模。這樣逐節澆注,就可鑄成層層榫合的整套鐵模。
用鐵模鑄造鐵炮時,先在模的內表面刷上用細稻殼灰與細砂泥加水和成的塗料,再塗刷極細煤粉調製的第二層塗料,然後箍緊鐵模,烘熱、裝配泥芯,澆入鐵水。
待凝固後,立即脫去鐵模,趁炮身還是紅熱時,清除毛刺,除淨泥芯,得到成品。」
趙文說罷,一臉笑意的端起茶杯,笑道:「如此一來,一門合格的火炮就製作成功了。而且鑄炮的鐵范還可以循環利用。鄉下鐵匠打制農具知道嗎?他們就是用這個方法來製作農具。」
鐵范鑄造法在華夏的土地上其實已經有數千年的歷史,只不過因為歷史局限性,此時的人並沒有將其與鑄炮聯繫起來。
今日趙文所說的話放在後世可能平白無奇,但在這個時代,卻是一場技術上的大革新,猶如晴空驚雷一般,直接破解了孫元化的難題。
雖然趙文在後世是個不學無術之徒,可能考上華夏最高學府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再加上後世科技發達,很多東西都能在網上搜到。
而趙文就恰巧在網上看見過鐵范鑄炮的流程,如今只不過是將其重新複述了一遍而已。
孫元化聞言,恍然大悟,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老夫陷入魔障了,今日聽君一言,就如那隆中對一樣,直接解開了老夫的魔障。」
孫元化急忙起身,對著趙文拱著手,鞠了一躬,「至聖先師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趙文急忙從椅子上站起,將孫元化扶了起來,「大人可莫要折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