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京華夢錄 第74章 布局(下)

  「這個……」孫途面露難色,似乎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他很清楚張定峻的心理,所以來了手以退為進,好讓對方在急切下更信了自己所言。

  果然,張定峻見他有所遲疑便趕緊為他滿上一杯酒道:「許老弟,你我一見如故,又是同道中人,怎能不守望相助呢?若你這次真能助我,我答應你一定重重地謝你,給你五百貫如何?」他倒也是闊氣,事情還沒有著落呢,一張口便是足夠尋常百姓幾十年花費的巨款。

  孫途卻把臉一沉:「張兄你這話我卻不愛聽了。你我看許世德是這樣的人嗎?我肯與相交可不是圖什麼錢財,論錢我有的是!」

  張定峻聽他這麼說來,先是有些慚愧,但隨即又心下一動有了定策:「許老弟你這話到底有幾分是真我可說不準。說不定你就是想拿這法子來向我要更多好處呢。」他居然用上了激將法:「除非你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法子,我便信你。」

  孫途心下暗笑,這紈絝居然還懂得拿言辭來擠兌自己,看來火候也差不多了,便裝作有些氣憤地說道:「張兄,你如此說可就太看輕我了。好吧,既如此,我就把實言相告,但你可別給我傳了出去。」

  見他說得鄭重,張定峻心下更是一喜,連連點頭:「你說,我定不會胡亂外傳。」

  「其實我家中情形與你還是有些差別的,家父早在幾年前便已亡故,如今執掌家業的乃是我兄長。本來他們也不肯給我太多錢財,但誰讓我偶然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孫途深知謊言若不想被人看穿必須有足夠豐富的細節,便索性編起了故事,順帶著吊起了胃口,果然張定峻趕緊問道:「卻是何事?」

  「原來我那兄長表面看著斯文穩重,背地裡卻也有自己的花花腸子。早在數年前,他便已背了我嫂子在外養了女人,那女人還給他生下了一雙子女。我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才發現了他與那外室的關係,所以便旁敲側擊地跟他提了幾句,卻把他嚇得不輕,叫我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尤其是不能讓我嫂子知道。」

  「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的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你兄長為何會如此慌亂?」張定峻有些不解地問了一句。

  「這你卻是有所不知了,我母親尚在,一向不主張兄長在外養女人,再加上我嫂子家世顯赫,一旦事情泄露只怕……兄長他生怕因此丟了自己家主之位,所以才會求我不要將此事泄露。為此,他還答應每月都給我一千貫的花銷,足夠我用了。」孫途說著,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

  張定峻一聽這話,本來滿是期待的神情便轉冷了:「你這一招固然高明,可對我卻未必有用。我雖有兩名兄長,但現在家中做主的還是老父,而且他們也早納了妻妾,就連我也一樣,根本就不存在你所謂的外室之說啊。」

  「所以我早說了我與你有所不同,但是有一點卻是相通的。」

  「是什麼?」

  「那就是身為男人的秉性了。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即便家中有如花美妻,有時候也不如外頭那些野女人的。若你真想去找,總能找到的。」孫途如引誘夏娃偷吃禁果的毒蛇般蠱惑著對方。

  而張定峻在沉默了一陣後,果然有些意動了:「你說的倒也在理,我大哥在別處為官不好查,可二哥身在汴京城裡,又是管了酒店生意的,一定少不了應酬,說不定他在背地裡就養了外室。若是真能抓到他的把柄,我的手頭就不用如現在般緊巴巴了。」

  孫途喝了口酒:「那就祝你好運了。」說著,作勢欲告辭離去。

  可張定峻卻又突然道:「慢著,許老弟,既然你都如此幫我了,不如就幫我到底吧。」

  「你這是何意?」孫途其實早猜到了他會有此一說,但表面上卻裝作茫然地問道。

  「跟蹤查探我兄長的行蹤我可做不來,請人去做又怕出事,所以……還請許老弟你出手相助了。你放心,事成之後,我定不會忘了你的。」

  「這可不成,我又不是你家什麼人,若是被你兄長發現了,我可就百口莫辯了。」孫途連忙推辭。

  「你可以讓人去做嘛,我看你這位伴當就挺機靈的,這事一定難不倒他。」張定峻看了唐十五一眼道。見孫途還要推辭,他又把臉一板道:「許老弟,難道你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幫我嗎?若真如此,我也只能對你不起了,到時我會差人去你府上,把一切揭發出來,到時看你還如何應對!」卻是直接翻臉威脅上了。

  孫途也沒料到對方會來這麼一手,本以為他只會不斷懇求,然後自己推脫不過才答應下來呢。看來這傢伙果然性子惡劣,如此算計他倒也少了些內疚。想到這兒,他便順水推舟地哼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把實情相告。好吧,只要你將你兄長的身份和模樣告訴我,我就幫你這一回。不過說好了,就此一次,今後你我各走各路。」

  見他應下此事,張定峻頓時大喜過望:「那是自然,我還會好好謝你呢。至於我二哥嘛,他乃是牛樓酒店的東家,模樣與我有七分相似……」說著又描述了一遍自己兄長的打扮,末了還把他每日進出家門的時間都給詳細說了。

  孫途一副認真的樣子把一切都聽明白了,這才道:「好,那你就等我消息吧。旬日內,總會有個結果的。不過我可把話說前頭,要是你那二哥當真沒有在外偷養女人,我找不到問題可不負責啊。」

  「當然。」張定峻點頭應了一聲,但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可就不好說了。

  有了個盼頭,張定峻的興致是更高了,又喝了好幾杯後,方才邁著醉步踉蹌而去。而他身後,目送其遠去的孫途臉上則露出了一抹冷笑。

  一旁的唐十五則是看得嘖嘖稱奇:「孫公子果然好手段,只幾句話,就把這紈絝給騙得團團轉了,他連自己已經入彀都還懵然不知呢。」早年他是讀過些書的,此時居然還掉起了書袋來。

  孫途只是一笑:「他只是被自己的欲望蒙蔽了雙眼而已,騙他自然輕而易舉。」隨後,他才又把神色一肅:「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關鍵,那事你們已經探查清楚了,沒有差錯吧?」

  「孫公子你大可放心,這種事情我們最是拿手不過,張定峰與那婆娘如今正是戀姦情熱的時候,每幾日都會背人私會,這些咱們都掌握住了。」

  「好,那就只等魚兒上鉤了。」孫途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來道。

  既然那張定峰先用手段來對付自己和流芳居,那就別怪自己下手狠毒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孫途都不認為以德報怨能有什麼好結果,只有用比敵人更兇狠,更陰險,才能取得成功。

  在鄆城縣,他能以一個衙前百姓的身份冒險除掉身為押司的劉淵,如今在汴京城裡,他自然也敢對整個張家下手。何況在他看來,這個表面看上去忠直孝悌的書香人家其實內里藏污納垢,他們的下場那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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