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早在半日前欲為民除害布此一局時,孫途就考慮到了如何才能更輕鬆地將這股響馬盜徹底剿滅,那就是搶在最前頭就把他們的首領誅殺,如此剩下那些人必然軍心大亂,那之後的攻擊就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與當世賊寇有過幾次交手經驗的前提下,孫途也已經對這時的賊首作風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他們八成就是這支盜賊隊伍中武藝最高明的那個,而且一旦開戰,也是往往表現得最為勇悍,沖在最前的那個。畢竟盜匪團伙不同於軍隊,身為首領想要服眾就必須在人前展現出自己最強的一面。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因為盜匪們多講兄弟義氣,一見曹信雄三人被綁在那兒,幾個性急的先跑了過去,導致他所布置的第一道機關誤中副車,而且這反倒讓胡明宗有了戒備之心,連勢在必得的弓箭都未能對他構成威脅,所以孫途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這一機會交到祝三郎和扈蓉手上,而他自己則趁機轉移,並在旁邊的黑暗中等待下一個必殺的機會。
結果還真讓他等到了,胡明宗雖然在那等偷襲中依然得以脫身,但當他心系其他兄弟安危而從屋中衝出時,卻再度將自己暴露到了孫途的箭下。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在三丈之外又是一箭射出,直取其側頸要害。
在孫途想來,這是必殺的一箭,對方再沒有閃避招架的餘地。可結果,卻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胡明宗就在箭矢及身的一瞬間翻腕抖刀,將朴刀的刀身豎側,正好擋下了致命一箭,而他的目光也隨之迅速轉落到了旁邊那座民居的廊下,看到了面帶詫色,手中長弓都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孫途——他終於徹底暴露!
胡明宗能在濟州一地縱橫數年卻不被官府剿滅,自然有其過人的地方。除了一身高明的武藝外,還有著一顆與他粗豪健碩的身體完全不配的細密之心。
之前孫途的幾箭早就讓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哪怕之後遇到了接連的偷襲與變故,他心裡卻依然帶著提防,防著從某處角落射來的冷箭,因為在他看來,這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威脅。
結果他的防備果然起了關鍵作用,當弓弦繃響的瞬間他就已抓住了冷箭的來勢,並迅速豎刀自救,只要有絲毫的遲疑,如此近距離的一箭都能要了他的性命。而在擋下這一箭後,胡明宗也不見一點放鬆,雙足猛地在地上一蹬,人已飛掠而起,把刀在身前舞作一團光幕,身子已如鷂鷹般直撲向了三丈外的孫途,誓要將其斬殺以策萬全。
而就在他騰身飛攻向孫途的同時,白寬也已火速下令:「放箭!」只是他讓人攻擊的目標卻是緊隨著胡明宗而出的祝三郎和扈蓉二人,他二人一見迎面有箭雨飛來,便立刻頓住身形,然後左右一分,閃到了門後,總算沒有被這蓬亂箭所傷。白寬則趁機一提韁繩,轉動馬兒就朝著孫途藏身的屋子奔去,口中喝道:「老大,我來助你!」
這一回其他人已不用他再作吩咐,迅速再次拉弓,十多支羽箭已再次朝著暴露行藏的孫途射去。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於射殺對方,而是為了把他留在當地,從而為自家老大和二當家的創造聯手攻擊的機會。
孫途反應也是極快,一見對方撲來,就知道再不能用之前的策略對敵,當下就已一把將手中長弓扔掉,人則如背後長眼般飛退進了民居之中,同時手在身側一帶,已將之前放在門邊的那杆長槍提上,一抖槍花,輕鬆便把幾根射進屋來的箭矢挑落,然後再是一振,呼地一下刺出,直奪已經撲到房門前的胡明宗面門。
這一退一攻還真就讓胡明宗略感詫異,忍不住喝了聲好,趕緊扭頭一閃,同時一刀跟著斜劈出去。在他想來對方既然是個善射之人,那想來在武藝上總有所欠缺,所以只要被自己近了身,殺他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但就如之前孫途低估了他的反應般,胡明宗也同樣小瞧了孫途的武藝,一槍在手,便無所懼,甚至還長喝一聲,槍身一抖間,啪地一下竟把劈來的這一刀再次彈開,然後再錯步迎上,手握槍桿前半段,急撩而上,竟已一個相當怪異的姿勢再刺目標的咽喉。
胡明宗被孫途的氣勢所懾竟下意識地往後退開了半步,這才拿刀架住了挑刺來的一槍。而這時,白寬也已跟進了屋子,見狀立刻搶步上前,手中鐵鞭便呼地一下直拍向了孫途的面門,別看他相貌斯文,真動起手來卻是兇悍異常,完全是貼身硬拼的招數。
孫途本想繼續搶攻壓制住胡明宗,不想對方又有幫手殺來,只能迅速變招橫托,先擋下了迎面襲來的一鞭,並迅速後撤,嘗試著與之拉開距離後再靠手中槍比對方兵器長上一截的優勢來反擊來人。
可就在這一退間,卻已經給了胡明宗機會。已經從剛才的錯愕中回神的響馬盜首立刻上前一步,虎吼聲中,朴刀已帶著厲風橫斬而出,直攻孫途的腰間。這一下孫途就只能再度沉槍格擋,同時步子也被帶得再次往側後方退去,剛欲起的反攻招數自然消解無形。
而白寬不愧是與胡明宗搭檔多年的好兄弟,都不用對方提醒,他便已抓住了這一機會,再次叱喝一聲,人一挨間,再度逼搶上前,手中鐵鞭急攻孫途靠上的那條左腿,角度那是相當刁鑽。
孫途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見此已趕緊收腿後撤,另一隻腳則看準了時機猛然蹴出,直取對方攻來的手腕。能夠在如此情況下還想著反攻,讓兩個對手也不禁對他生出一絲敬意來,面前的年輕人還真是夠勇夠狠哪。
但心中所念卻不會影響到他們接下來的攻勢,胡明宗立刻手臂一搖,使朴刀在一吞一吐間迅速由橫斬變作直砍,呼地就往孫途踢出的這一腳襲來。他這一下固然能踢中白寬,但代價卻是得留下自己的右腳。
孫途自然不會做這等賠本生意,趕緊再次收足後撤。只是這麼一來中門卻已大開,被突然挺身而起的白寬迅速搶進,鐵鞭兜面掃來,讓他只能在匆忙間拿槍身再擋,可腳步卻已完全亂了。
胡明宗立刻就抓住了這一機會,也大步邁進,吼聲一起,朴刀立刻綻出一道白光,如匹練般直取左側肩頸,這一刀要是真劈實了,只怕孫途就得被他斜斜地劈成兩截了。
白寬見此士氣大振,雖然剛才全力打出的一鞭被攔下,但他依然前沖兩步,大喝一聲的同時,本來半伏的身子陡然暴起,雙手舉鞭過頂,竟已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再次轟下一鞭,直取孫途前胸,配合著胡明宗誓要孫途上下難顧,一招就取了他的性命。
而孫途此時眼中也是精芒一閃,橫在胸前的長槍略往上一挺,正好架住了他這勢大力沉的一鞭,發出了略帶沉悶的一聲啪響。雖然這一鞭沒能傷敵,但白寬卻是一喜,因為這麼一來,老大的一刀就能砍中敵人了。
雖然是在全力拼殺的關頭,白寬卻依然心如明鏡,關注著周圍的一切。從一開始的照面動手,他們三個已經從這民居的門口處往裡殺了三四丈距離,而此時孫途身後已是這屋子的牆壁,所以當他選擇擋架自己的鐵鞭時,就已失去了最後的保命機會,就算想退都已沒有餘地,只有硬受胡老大的全力一刀。
可就在他自以為對方必死的瞬間,變故再起,孫途的身體突然就如出膛的炮彈般突然團身而起,倒退飛出,背部重重撞在身後木牆上,在轟然一聲間竟生生地撞出了一個大洞來——沒有餘地躲閃的他居然強行創造出了餘地,而這一切居然還是他白寬幫他做到的。
要是只靠孫途一人之力,顯然無法爆發出這麼強大的力量,但有了白寬全力攻來的一鞭所蘊藏的爆發和衝擊力,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雖然這麼一來還是讓他因為稍有遲緩而被一刀掛中肩頭,帶出了一道數寸深,尺許長的刀傷來,但他終究是藉機脫困,並與敵人拉開了距離,並迅速再抖槍花,直襲還欲趁勝追擊的胡明宗,逼得他只能稍稍停步。
白寬在驚詫間可不知道其實孫途這一手還是學的之前的曹信雄,對方白天正是靠的這一手才能從幾人的合圍中逃出酒館。要是知道的話,他一定會越發惱恨這一結果了。
而就在兩人還待再攻上去時,突然聽到了幾下讓他們心頭劇震的慘叫聲,那正是自家兄弟的聲音。兩人的臉色頓時一變:「中計了!他退進這屋子裡就是為了把我們引進來,從而讓外頭的兄弟群龍無首,好讓他的同夥在旁偷襲……」
而在這兩人愣怔的瞬間,孫途已火速往後閃去,為了達成這一戰術目的,他付出的代價可是相當不小,肩頭的傷可著實不輕,再無法與兩人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