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背影

  父母都是老思想,重男輕女。

  再加上江遠又是最小的那個,在家裡最是受寵。

  家裡有什麼好吃好用的,永遠都是他第一個。

  新衣服新鞋新書包,什麼東西都是新的,反而三個姐姐卻都是撿江母剩下的穿。

  其實現在想想,江遠上一世的時候,脾氣那麼暴躁驕縱,可能也有父母嬌生慣養而形成的。

  父親和母親都希望他能夠出息。

  可惜江遠就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到處招惹麻煩闖禍。

  初中上了一半,他就受不了學校的管理,直接退學了。

  江援朝沒有辦法,也不能看著兒子天天在家裡無所事事,只能求爺爺告奶奶,幫江遠謀了一份職業。提前退休,讓江遠接自己的班。

  那時候供銷社還是國營的,論起來和前一世的事業單位差不多,算是鐵飯碗了。

  只是那個時候江遠太混了,上班沒幾天就覺得受束縛,三天兩頭請假曠工。

  被領導訓斥了幾句,臭脾氣一上來,竟然直接辭職了。

  江援朝知道後,氣的把皮帶抽出來要揍人。

  而這件事也算是江遠和父親之間爆發的最激烈的一次衝突了。父子倆大吵了一架,自打那以後,兩個人得有接近一年多都沒見面說話。

  前一世,邱月娥帶著兩個小孩自殺之後,江援朝直接和江遠斷了父子關係。

  即便是後來江遠事業有成,他都不肯見自己。

  再後來,父親離世,也沒告知他。

  江援朝是帶著怨恨和失望離開的。

  他恨江遠害了孫子孫女,更羞於面對邱月娥的家人。

  江遠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爸,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江遠用力的蹬著車子,腳下的二八大槓,被他踩的嘎吱直響,就像是要散架一樣。

  過了十點,城市內一側的路燈集體熄滅。

  周圍一下子黑了不少。

  江遠的心越來越沉重。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已經這麼晚了。

  該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吧?

  可上一世的時候,江援朝並沒出什麼事情啊。

  但江遠這時,卻也無法再鎮定了。

  他人都穿越到這裡來了,誰知道蝴蝶效應是不是真的。

  馬不停蹄的找了一晚上,他也實在是累的不行。再看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江遠準備先回家一趟,先安慰一下母親,看看父親回去沒有。然後不行的話再去報案。

  不過就在江遠正準備騎車先回家的時候,他卻突然看到遠處,有一道人影正朝著他這邊的方向緩緩的走過來。

  那個人推著車子。

  隔著挺遠,江遠也看不清對方的模樣,著急之下,他立刻騎著車子迎了上去。

  等靠近了,江遠眼中頓時亮了起來。

  來的人正是江援朝。

  不過此時的江援朝卻是有些狼狽,他推著車子,身上好像也濕了,衣服濕噠噠的滴著水,走過的地方更是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這老頭大半夜的不睡覺,是掉哪個水溝里了?

  看到他,江遠又氣又好笑。

  「爹!」

  江遠喊了一聲。

  靠近過去後,他有些埋怨的說道,「這大晚上的,你幹嘛去了。不知道我媽和我三姐擔心你的嗎?」

  「誰讓你來的?我的事用你管嗎?」說著,江援朝瞪了江遠一眼,說道,「你滾蛋,我不想看見你!」

  江遠了解自己家老爺子的脾氣了。他這是之前的火氣還沒消。

  江遠也是無奈了。辭職的事兒都過去一年多了,老爺子還沒有原諒自己。

  這要是擱在上一世,聽老頭這麼罵,估計他早就扭頭就走了。『

  可重生一世,他現在自然不會這麼做。

  知道自己老爹還在生自己的氣,江遠和聲細語的說著話。

  「媽和三姐都擔心你,就找我那兒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咱們快回家吧,媽和三姐都急死了!」

  聽見江遠這麼和聲細語的和自己說話,江援朝詫異的盯著兒子。

  他都這麼不客氣了,自己這個犟種兒子居然沒轉身就走。

  看來淑英說的都是真的,這小子真是變好了。

  江援朝默默的推著車子,沒有說話。

  江遠主動找話,「爸,你去哪了。身上怎麼弄的,怎麼都濕透了。」

  江援朝:「」

  「爸,你車怎麼了,是壞了嗎?」

  江援朝:「」

  老頭不說話,江遠有些不自在。

  他也不主動說話了。陪著江援朝默默的往回走。

  走了一陣,遠遠的已經能看到父母所在的小區。

  江遠停了下來。「爸,我走了,有什麼事兒你就叫我!還有我以前太混了,幹了太多的混帳事兒!」

  「我錯了!」

  江遠翻身上了車,想到上一世父親到死都沒原諒自己,他沒臉待在這裡。

  正要離開,這時,江援朝卻突然喊住了他,「等一下,這些你拿回去!」

  江遠詫異的回過頭,就見江援朝從后座上解下來一個大編織袋。

  「這個拿走!」

  江援朝把袋子遞了過去,江遠下意識的接過。

  打開一看,他頓時愣在了當場。

  編織袋裡,滿滿登登,裝的竟然都是小龍蝦。

  再想到父親身上濕透的衣服,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江援朝這是去給他抓蝦去了。

  江遠只覺得一道暖流從心底流過,眼睛一濕,眼淚頓時不爭氣的從眼眶裡掉落了下來。

  「爸我」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沙啞起來。

  「好好過日子,月娥是個好姑娘,別辜負她!」江援朝卻是頭也不回的推著車自己就走了。

  路燈照射著他佝僂的背影,在地面上拉下一道狹長的影子。江遠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學過的課本。

  他好像一下子感悟到了作家當時的心情。

  不知不覺間父親已經老了,他的脊樑已經不再那麼挺拔;雙臂也沒有以前那樣有力了;白色的髮絲更是爬上了他的發梢。

  他為這個家,為了子女操勞了一輩子,抗了一輩子。

  而現在他已經老了,操勞不動了,也扛不動了。

  此刻,江遠有些理解父親到死也不肯原諒自己的心情了。

  愛之深,責之切。

  父親被他傷的太深了。他太不孝了!

  而當他明白這一切,幡然悔悟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爸你放心,我已經改了,我會照顧好姐姐,會好好孝敬你和我媽,咱們全家都會好的!」

  江援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記得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