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霸主要任性

  在州牧府。

  袁紹坐在大堂上,這時候發話了,「你們說說吧,顯思這是在幹什麼?要知道每一天都會消耗大量的糧草物資,他這是懈怠軍情……。」

  審配和逢紀聽到這裡,心裡一喜。

  他們二人發現郭圖還沒有來了,看起來是遲到了。

  這又是一個好消息。

  要知道郭圖是袁譚的死忠,沒有這個人開脫,很大機會立刻治罪袁譚。

  審配想到這裡,立刻就站了起來。

  然而,田豐見狀,趕緊也站了起來,他的座次靠前,當然他先說。

  似乎在袁紹的謀士裡面,只有田豐和沮授是中立派。

  所以只就事論事,不搞針對鬥爭。

  田豐道:「主公,山區險要,不好攻,不可操之過急。屬下認為,大公子並非是懈怠軍機,反而是老成謀國,難能可貴。」

  他未免審配落井下石,難得用上了誇讚的詞。

  這話沒有說到袁紹心裡去,他肯定不愛聽,「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也不能沒有任何行動吧?讓天下人怎麼看我袁家?打諸侯就打的轟轟烈烈,到一群山賊烏合之眾,就成這樣了?」

  袁尚此刻發現審配沒有說話,顯然,審配作為部眾,由于田豐這番話後,很多話已經不好說了。

  但他不怕,立刻起身道:「爹說的有道理,我大哥此番,無論怎麼說,是給咱們袁家抹黑了。」

  袁紹正色的點了點頭。

  「主公!」沮授站了出來。

  袁紹臉色陰沉,揮手阻止繼續說下去,自己反而說道:「我也不催促他,我也不責罰他,但總要去個信,敲打一下吧?」

  「……。」田豐和沮授對視一眼。

  袁紹是老爹,又是主公。

  無論從那個方向來講,他們都不能阻止其敲打。

  袁紹見到兩個軍師都沒話說了,他樂了。

  回想自從得到青州後,現在他可是有幾乎三州之地的諸侯,天下何等的顯耀。

  而曹操本以為能奪取徐州,卻在本方的計策下不得不退回兗州和呂布作戰。

  還有袁術,也是困在淮南,無法向外邁出擴張腳步。

  好像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大兒子。

  頓時心裡又開始鬧貓。

  要說以前,很輕鬆能找到理由訓斥長子一頓。但這兩年,何止是難,簡直太難了。

  都要偽造理由才能敲打。

  真是鬱悶啊鬱悶。

  這長子,從一個無能之輩變成力拔山河兮氣蓋世的英雄,前後也就是一轉眼的事情,就跟神仙附體一樣,想不通。

  好在,他這次終於抓住了數落的機會,決不能放過,「筆墨伺候。」

  其實他也並非真的對長子不滿,實在是各路名士來到他這裡拜訪,都是在說袁譚的豐功偉績。

  有一個耀眼的虎子當然是讓他欣慰的很。

  但作為一位立志平定天下的霸主,袁紹並非劉邦曹操那樣的梟雄,反而類似項羽那樣自尊心很強的一個人。

  歷史上官渡戰敗,袁紹並未受傷,卻吐血氣死了,可見一斑。

  而曹操赤壁大敗,全軍覆沒,反而哈哈大笑。華容道還能放下姿態去求關羽饒命,完全和項羽是相反的。

  並且袁譚也非一般耀眼,而是太耀眼了,完全超越了袁紹,這讓他自漸形穢。

  所以這心裡難免有牴觸……。

  找機會說一下威風八面當總裁的兒子,擺一擺當爹的台面,裝個逼,也是可以理解的。

  真要處置袁譚,他也不捨得。

  若是哪一天袁譚戰敗了,袁紹肯定還會安慰。

  少頃。

  袁紹一揮而就,心裡高興起來。

  好像鄉下進城的土老頭,見到了當大官正在開會的兒子。在會議上告誡要好好工作,更加為國為民。

  里子面子都有了。

  「高幹……。」袁紹就說派人送出去。

  外面傳來了哭泣聲。

  袁紹眉頭一皺,頓感晦氣,不悅道:「何人哭泣?」

  「是屬下在哭。」

  隨著話說聲,郭圖流著淚,就走了進來。

  所有人的目光當然也馬上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這麼一個人,還是大人,有地位的人,當著這麼多同僚和主公,怎麼哭了?

  太匪夷所思了。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塌天大禍了吧?

  眾人馬上想到了這一點。

  而郭圖。

  對於剛才從馬背上掉下來,他感到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丟人過,必須要扳回一城。

  但從汪才那裡扳回來,以他的身份,是看不上的。

  所以……。

  他本打算狂奔而來,要一路大喊大呼的從大門口一直到議事廳。

  但他到了府門外,就有了另外的想法。

  這樣大喊的進來,固然可以裝批,但是,分量就輕了許多。

  還是無形裝逼最致命。

  無形勝有形。

  所以郭圖給了自己鼻子一拳,哭著來了。

  看起來為了裝批,也是豁出去了。

  袁紹陰沉道:「你哭什麼,你怎麼來晚了?」

  郭圖噗通就跪了,摸著淚水,哭道:「啟稟主公,本來我很早就動身了,但半路遇到大公子的使者,就耽誤了。我也親自帶來了大公子那邊的消息……。」

  袁紹被哭的鬧貓,冷道:「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哭呢。」

  「我為大公子而哭。」

  「!!!」袁紹。

  「???」袁尚。

  「……。」所有人。

  眾人一愣,但馬上萌生出了數不清的想法。

  郭圖他見到了大公子的使者,然後他就哭了。

  情況已經不言而喻,肯定大公子沒好事。

  以郭圖一直以來的冷靜鎮定,那會是多大的事情?

  一時間,人間百態在這裡出現。

  有人震驚。

  有人擔憂。

  有人幸災樂禍。

  袁尚攥緊拳頭,內心嚎叫起來,肯定是大哥敗了,要不然,他哭什麼?肯定還不是一般的敗。

  爹正說敲打他,找不到理由,他這不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嗎?

  之前也只能輕輕敲打一下,現在好了,狠狠敲,隨便敲多少都沒事。

  他心花怒放,實在是太高興了,終於大哥他敗了。

  大哥,原來你也有敗的時候!

  忽然,兩隻喜鵲落在了外面的院子裡,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袁尚的小眼睛眯成了月牙。

  郭圖將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後,立刻樂開了花,原來做這樣的事情就叫裝批,這種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比泡溫泉還舒坦。

  「顯思怎麼了!」袁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面容全是驚駭,內心全是恐慌,焦急萬分咆哮起來,「別他娘哭了,顯思他有沒有事情?」

  罵了髒字,可見這位北方霸主真是嚇壞了。

  郭圖急忙立正,急忙道:「啟稟主公,大公子無事。」

  呼~

  袁紹鬆了口氣。

  重新做下來後,突然沉默不語。

  一方面很是擔憂,一方面也有期待。

  雖然他知道期待自己兒子輸是不對的,但控制不住啊。

  要知道他如今飽受非議,人們說袁家有他沒他都無所謂,只要有大公子就行了。

  霸主不要面子的嗎?

  他打定主意,就算袁譚徹底輸了,他也不會因此責罰,他還會關懷,安慰。

  也好讓全天人看看,這就是他的器宇和格局。

  既如此。

  已經擁有幾乎三州之地,連番勝利的袁紹此刻氣場非一般強大,他輸得起,打算任性一次。

  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老了後也有個念想,並且肯定回味無窮。

  那就任性一次?

  袁紹想到這裡,心情徹底放鬆了,任性起來的感覺就是好的很啊。

  太好了,譚兒啊譚兒,你終於輸了,看你還有什麼臉面來見我?

  爹,孩兒無能,死不足惜。袁譚披頭散髮,破衣爛衫的到來。

  兒啊,勝敗乃兵家常事。

  袁紹拿出手絹,給兒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和灰塵。

  袁公真是寬德仁厚,器宇不凡。

  袁紹幻想中差點笑出來,就是這樣,就是這種妙不可言的感覺,比泡溫泉還舒坦。

  這感覺叫什麼?

  沒有詞彙能形容。

  不過他馬上收住,雖然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但表面不禁要嚴肅認真,還要非常嚴肅認真。

  因此袁紹拍案而起,怒道:「別哭了,快說,大公子到底敗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