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陌生

  迎著自己這名義上的丈夫看過來的目光,郭喜安的腳步頓了一頓後,又若無其事地端著碗進去,走到床前,語氣里沒什麼情緒地遞過碗去,「喝點熱水吧。」

  抬送程家博回來的兵士都是大老粗,看傷患的模樣就知道,這一路上只怕是沒有得到好好的照料,到了家裡被所謂的親人團團圍住噓寒問暖,卻是沒有得到實際的照顧,他沒有血色的薄唇已經有些乾裂。

  「謝謝!」這是程家博到了這裡後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有些沙啞,低沉中帶著點渾厚的嗓音,倒是很有磁性又透著沉穩的味道。

  他抬手去接遞過來的白瓷青花粗碗,在郭喜安撤回手收力的瞬間卻抬不住那碗的重量,眼見著那大碗就要翻落在他身上,郭喜安眼疾手快地又伸手接住,碗裡的熱水只飛濺出幾滴落在程家博的衣襟上。

  郭喜安把碗接住之後,程家博抿了抿唇,低聲又道了句:「抱歉!」今天的第二句話。

  郭喜安見他這樣子,連碗水都端不住,可見是傷得嚴重,心裡嘆了口氣,端著碗餵到他嘴邊。

  程家博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聲道了句謝,才湊到碗邊喝起了水。

  郭喜安抬著碗,隨著他喝水的速度小心地傾斜碗邊。

  此刻兩人一個躺坐在床上,一個站在床頭邊,餵水的姿勢讓兩人挨得極近。

  程家博顯見確實是渴極了,挨著碗邊喝水喝得認真又帶著些急切。

  郭喜安自上而下地看著他喝水的半張臉,面上表情很有些複雜,若是尋常夫妻,聽到自己早亡的丈夫沒死,且還好好地回來了,不定要多麼的欣喜若狂。

  可他們不是,兩人雖為夫妻,卻只相處過兩日不到的時間,就連原主的記憶里,對這個丈夫都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記不太清晰他的長相了。

  更何況是現在已經換了靈魂,從異世穿來的郭喜安,這個丈夫於她而言更是一個不知品性的陌生人,她在得知他活著回來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反而是下意識的擔憂。

  這也怪不得她,她好不容易帶著一家子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而這突然死而復生的男人,卻有可能毀了她苦心經營出來的生活。

  現在對郭喜安來說,老程家那群極品可能會藉此再次糾纏上來都還是小事了,若是這個男人是個拎不清的,愚忠愚孝和老程家一條心,那以後的日子可真是一點希望都看不到了。

  這可不是她杞人憂天,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封建社會,丈夫幾乎擁有對妻子全部的支配權,若是丈夫是個混蛋,作為妻子的女人,命運可想而知。

  至於其他什麼和離分開之類的想法,不說這操作性難度的問題,就算能成功,她若是離開,孩子卻是絕對帶不走的,就是上了官府,只要男方不放手,朝廷律法也不會支持她的訴求。

  郭喜安雖然沒有經歷過生子的切膚之痛,可在她心裡,向佑向澤就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她怎麼也無法接受別人從她身邊把兩個孩子奪走。

  腦子思緒雜七雜八,郭喜安的臉色也隨著腦海里的念頭變幻莫測,此刻甚至控制不住地生出為什麼這個男人沒有死在戰場上的想法來......

  程家博雖然在喝水,眼角餘光也在觀察著郭喜安,成親第二日他就隨軍奔赴戰場,對自己的妻子自然也是不熟悉的,在他們兩人短得兩天時間都不到的相處時間裡,他面對得最多的不是妻子的臉龐而是妻子的顱頂。

  記憶中她總是低垂著腦袋,微縮著肩膀,一副戰戰兢兢畏畏縮縮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也聲若蚊蠅,雖然他們統共也沒講幾句話。

  但是這次重見,她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樣子卻是判若兩人,先是她一回來開懟劉大花的樣子,接著又是有條不紊的各項安排,再是勸說村民們離開時客氣的話語,行事果斷又不失妥帖,更帶著一絲鐵腕強勢不好惹的氣勢,和記憶中那個怯懦畏縮的身影完全對不上。

  幾年的時間,會讓一個人的性子發生這麼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還是說,她原本就是這個性子,只是初到一個陌生的家庭沒有表現出來?畢竟他們總共也沒相處多長的時間,還沒有真正了解過對方。

  程家博這廂心裡頭也是各種思緒雜飛,敏銳地察覺到頭頂傳來的視線越來越冷,忍不住眼珠斜挑看過去,正對上郭喜安殺氣騰騰的眼光,一時被驚了一下,一個岔氣被水嗆到咳嗽起來。

  「咳咳......」

  連串的咳嗽聲驚醒了陷入各種悲慘生活、奪子大戰想像中的郭喜安,她趕緊收回碗,以為是自己無意識中餵水時抬得太急才讓他嗆到,見他咳得厲害,震得包著胸口那處的繃帶又染上了血色,郭喜安眼神一驚,腦子完全清醒過來。

  自己剛剛在想什麼?她竟然因為一個可能發生的潛在風險,就生出希望一個人死去的心思,而她詛咒的對象,是向佑向澤的親生父親,更是一個上過戰場保家衛國的兵士。

  郭喜安甩了甩頭,見程家博還咳得厲害,趕緊上前給他拍著後背順氣,眼裡閃過懊悔。

  正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一陣動靜,是郭喜春和李大山從鎮上請大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