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圍觀人群鄙夷的眼神,郭老娘一張老臉掛不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郭天賜一看這架勢不對,老娘先前可沒說過二姐她們是這樣的態度啊,立馬上前扶住她,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沖郭喜安道:
「二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娘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至親長輩,先前沒來看你們也只是家中農務繁忙抽不開身而已,她心裡可是一直掛念著你的,你作為親生女兒,怎麼能就因為這個記恨老娘,瞧你把她給氣的。」
郭老娘很能聞弦知雅意,立馬扶住額頭,歪在郭天賜的身上,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倒真有那麼幾分可憐。
郭天賜更是趁機道:「還不趕緊請娘進去坐下,有什麼事,咱們一家人關起門來慢慢說。」
郭喜安瞧著他們這副作態,這演技倒是個個都能去領奧斯卡獎了,心裡嗤笑一聲,懶得再和他們虛與委蛇,出口十分不客氣:
「這我可不敢,娘才進我家院門,大姐只是問了一句話,就被扣上不孝的帽子,我不過是解釋幾句,擺出事實,既沒動手又沒罵人的,娘就擺出這副樣子,要真進了屋裡,她要是再出個什麼好歹,要賴在我身上,這又沒有其他人能看見的,我豈不是有嘴說不清,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是,大伙兒都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斜睨了郭天賜一眼,郭喜安又閒閒地補上一句:「還有,你剛剛也說錯了,按照你們之前的說法,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了,又怎麼能再說是一家人!咱們現在,也就是一個親戚關係,又常年不走動的,還算不得是多親厚的親戚。」
郭天賜鐵青了臉,沒想到這個記憶中一向怯懦的二姐如今竟然這般硬氣,說話完全不留情面,這是全然的不念親情了。
郭老娘更是被氣得半死,又有了力氣,顫抖著手指向郭喜安,「你...你個不孝女,你這是發達了,便六親不認,連自己老子娘都不想認了!」
郭喜安「啊」了一聲,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娘是以為我們發達了,日子好過了,這才找上門來的啊。」
郭老娘神情一窒,她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可一看周圍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心裡一堵,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掩飾:
「是又如何?再怎麼說,你的命也是老娘給的,你現在發達了,連親娘老子也不想認了,行,我們高攀不上,不認就不認,你拿出一百兩銀子出來,就當買斷這生養恩,老娘我以後,便當沒生過你們這兩個不孝女。」
周圍人倒吸一口冷氣,一百兩,這郭老娘可真敢開口啊!
郭天賜眼見事情進展成這樣,眼珠子一轉,露出一副哀戚的樣子道:「大姐,二姐,我和娘今日過來,本是心裡掛念著你們,一家子骨肉血親,我們又怎麼會不關心你們?」
「只是如今你們既然已經看不起血脈至親,連老娘都可以不認,我們雖然傷心,也不願意過多糾纏,爹娘到底養了你們一場,如今爹他又纏綿病榻,這錢也是給老人家的看病錢,如此,便算是買斷我們之間的骨肉親情了。」
這話說得哀哀戚戚,一副痛心至極的樣子,更是拿住了父母生養之恩的死穴,就這一條,無論父母做了什麼,只要抬出生養之恩,為人子女的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老老實實地被按下去。
圍觀人群的眼神果然變了一變,孝這一倫理道德,無論是國法還是民律,從來都是被列為首位,被世人所看重的,這會兒郭天賜又做出這副痛心疾首不得已而為之的樣子,再加上郭老娘也一副眼含熱淚的可憐樣,倒叫不少人生出了些同情來。
到底是自己老娘,逼得娘家人說出這樣的話,郭喜安這樣,未免太過咄咄逼人了些。
眼見著他們如此顛倒是非,厚顏無恥,郭喜春氣得渾身發抖,再也忍不住衝出來,「夠了,你們不用在此惺惺作態,什麼骨肉血親,生養之恩,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真實目的的無恥藉口。」
郭喜安見她這個樣子,有些擔心地上前扶住她。
郭喜春回握住妹妹的手,她知道妹妹為了維護她的臉面,許多事沒有說得太深,但她現在早已不看重那些了,如今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是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她絕對不會允許郭老娘和郭天賜還妄想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給她們潑髒水的行為。
逼回了眼裡的淚意,郭喜春頭腦無比清醒地看向郭天賜道:「你所謂的生養之恩,生恩是有,養恩卻是個笑話,家裡一向嫌棄我和喜安是個女兒,一直當我們是賠錢貨,何曾給過我們半點關心,從小我就是奶奶帶大的,奶奶去世之後,便是爺爺一直照拂著我,要不然,我哪裡還活得到現在。」
「至於喜安。」郭喜春看向郭老娘,眼淚都是冷意,「她比我更可憐,她才生下來的時候,奶奶已經不在了,你和爹一看到生下來的又是個女娃子,當場就要抱到後院的水溝里去淹死,還是爺爺他老人家拼死抱回,喜安這才撿了一條命,這些事,娘你不會以為爺爺不在了,就無人知曉了吧?」
郭喜安意外,這事她自己都不知道,一想也是,才出生的嬰兒哪會記得這些,後面未曾再聽說,可能是爺爺和姐姐怕原主傷心難過,才沒對她提起過吧。
雖說重男輕女在這裡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人們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覺得天經地義,可是惡毒到要溺死才出生的親生閨女,這也是叫人駭人聽聞,令人無法接受的惡毒行徑了。
郭老娘是真沒想到這事郭喜春竟然會知道,還當眾給她抖露出來,不免露出了慌張的神色:「你胡說個什麼?那時候你才多大,能記得什麼事?別在這胡言亂語。」
郭喜春冷笑一聲,「我那時候都已經三歲多,快要四歲了,你和爹跟爺爺為了這事高聲爭吵,出門的時候見著趴在門檻上哭的我,更是不耐煩地扇了我好幾個耳光,我一直害怕娘親會連帶著我再丟到水溝里,從那之後一直膽戰心驚小心討好,自然對這事記得牢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