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地上的人像是被打懵了,雙手曲臂抱頭,好一會兒沒有反應。【記住本站域名】

  凌城燕想蹲下去查看對方的情況,卻在她伸手的時候,對方緩緩拿開了手臂,露出一張青青紫紫的臉。

  「凌城燕?」

  「周師傅!」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讓凌城燕萬萬沒想到的,地上被打的居然是當初教她開車的師傅周國慶。外號周大驢的。

  她記得周國慶是冀省人,當初周國慶是轉業回家,安排了工作的。怎麼,如今不但出現在東省省城,還成了等待打零工的民工呢?

  凌城燕讓傅強留下處理那群打人的地痞,自己帶著周國慶去醫院處理身上的傷。

  周國慶自從認出凌城燕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特別是坐上車後,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隔著兜摸了摸煙,又止住。

  凌城燕專心開車,只偶爾用餘光瞥一眼,見他始終扭頭看著車窗外,也就沒有打擾。

  醫院裡的檢查結果出來,周國慶受傷嚴重,左小臂尺骨橈骨雙骨折,斷骨錯位,左側肋骨有兩根骨裂,另有多處挫傷、擦傷、扭傷……

  醫生詢問周國慶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他默默地搖頭。

  凌城燕卻替他回答:「胸悶、氣短,還有咳嗽。」

  醫生看了她一眼,拿了聽診器細細檢查一番,道:「你這傷到不輕,骨折也要復位正骨,住院吧,正好也觀察一下內臟有沒有問題。」

  周國慶想搖頭拒絕,凌城燕卻已經點頭替他答應下來,拉著周國慶去辦理住院手續的時候,提醒他:「周師傅才四十,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以後還指望你呢,你難道想留下後遺症嗎?再說,有那些人在,住院費你也不用操心。」

  她沒有問周國慶工作的事,但看情況已經很明白了,周國慶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至少工作是沒了,要不然,不會跑到東省來打零工,也不會顧慮費用不肯住院。

  一直以來,沒有敢抬眼和凌城燕對視的周國慶,終於抬眼,看向這個當初被特招入伍,分到自己車上學架勢的女子。

  第一次見她,清瘦黝黑,帶著濃郁的農村婦女的質樸。正因為如此,分配學員的時候,才把她分到他周國慶的車上,只因為,其他年輕一些的汽車兵都看不起這樣的一個農村婦女,覺得難帶、操心多、費時費力難出成績。

  而她,讓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看錯了眼。

  她不但學的刻苦認真,學得還特別快,是那一批特招入伍的學員里最快上手的一個。而且,她遠比其他人有耐心有毅力,不但學習教學範圍內的基本機械構造和駕駛技術,還自學了汽車構造、機械原理……

  短短兩周,在其他學員還沒有摸方向盤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自行開車上路,獨自架勢跑幾百里的長途了。

  所以,他按計劃退伍離開部隊的時候,有不舍有留戀,但唯獨沒有不放心。

  那時候,他就相信,她一定能夠干好。

  只是,她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他在內。她不但成了汽車連最優秀的駕駛員,而且,提排長、提副連,組建分區特勤連,成了營級。兩次上前線,建功立業,再次越級提拔,直接調入大區,一手籌建區特勤大隊,成了特設的團級幹部。

  別說一個大區,就是放眼全國,帶兵的實職團長,有幾個是女人?怕是用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今日,在他這個曾經的師傅最狼狽、最不堪的時刻,再次相遇,周國慶是難堪的,是不知如何面對的,但聽著凌城燕推心置腹、設身處地的一番話,他還能如何?

  他是性子耿直、倔強,要不然也不能得個『周大驢』的綽號。

  但他不是不知好歹,不會歪曲善意,凌城燕對他的關切和善意是不是發自內心,是不是憐憫,他還是能分辨的出來的。

  他抬起頭,看著她,片刻,點了點頭:「嗯。」

  凌城燕笑了笑,將周國慶安置在長椅上等著,自己拿著住院單跑去辦理了住院手續,把人送去病房,再跑進跑出的領病號服、買日用品,還買了兩包奶粉和幾包餅乾點心。

  凌城燕把吃的喝的放進床頭櫃,一邊給他倒熱水,一邊叮囑:「師傅,你要是趕不上打飯,或一早一晚餓了,就用這些墊墊。」

  說完這些,又徵詢周國慶的意見:「我給你請個護工照顧吧?」

  醫生的意見,周國慶的情況還要住院觀察,萬一傷及內臟,還可能輸液甚至手術……到時候,周國慶身邊每個照料的人不行。

  這一回,周國慶卻沒再答應,忙不迭地搖頭道:「不用,不用,我的身體我有數,就是這條胳膊傷了,不耽誤我活動……哪裡用得著請人伺候了。」

  聽他這般說,凌城燕也不勉強,安置好他,恰好到了午飯時間,凌城燕又拿著飯盒去給他打了飯回來,這才告辭離開。

  周國慶堅持將她送到病房門口,看著凌城燕要走了,他才又道:「你工作忙,不用總惦記我往這邊跑,我自己能行。」

  凌城燕答應一聲,揮揮手,大步去了。

  回來,大劉已經請了工人回去壘豬圈了,傅強也把那幾個地痞送進了派出所。

  凌城燕把醫生開的診斷證明遞交給派出所,接著和派出所的負責人做了一番友好的會談交流,凌城燕闡述了被害人的態度,那就是,務必追究施害者的法律責任,嚴懲兇手。

  畢竟,凌城燕作為特勤隊長與地方剛剛一起參與過元宵節的治安維穩,彼此算是並肩作戰過的戰友了,對方挺賣她的面子,同時對凌隊長出手維穩表達了感謝,感謝她對他們工作的支持。

  回到駐地,凌城燕心緒難以平靜,她今天遇到的周國慶只是一名老兵,那是不是還有許多老兵,甚至上過前線、參加過戰爭、甚至英勇負傷致殘的老兵,也會遭遇到與周國慶一樣的事情呢?

  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她想做點兒什麼。為老兵,為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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