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起連著好幾天沒能睡成一個好覺, 嘴唇邊都上火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摸透聞秋的動機,只好先老老實實地做了一瓶信息素香水,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待那天到來。
那天下著暴雨, 他提前赴了約,然而聞秋比他來得還要早。
安雲起走進門,只看到聞秋一個人靜默地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暴雨傾城。暗淡的天光落在他身上,他像一枝被雨水打濕的梨花, 清清冷冷,離紅塵幾丈遠。
他之前關於聞秋動機的所有惡意猜想,忽然都銷聲匿跡了。滿心沸騰的戰鬥欲望冷卻下來, 安雲起走到他身前, 將一束花和一瓶香水擱在了桌上,「聞秋,我們談談吧。」
安雲起是很有情調的人,向來有給伴侶準備花的習慣。不管怎麼說,聞秋陪他睡過一場, 這束遲來的花是他應得的。
然而聞秋接過花,隨手就把它丟進了桌邊的垃圾桶里。
安雲起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還是決定吞下這口惡氣, 是自己管不住雞.巴在先, 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接著聞秋打開香水瓶聞了聞, 果然聞到了極為濃醇的烈酒味,他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頭,把蓋子緊緊合上。
據說OMEGA會迷戀上讓他受孕的ALPHA的信息素, 但這說到底也只是民間傳言罷了, 從來沒有科學依據, 更是被OMEGA權益保護協會批判為O德洗腦宣傳。現在他親身嘗試,果然證明這個說法大錯特錯。
然而不習慣歸不習慣,這是小知了迫切需要的,不喜歡也得忍著。
「好了,香水我收到了,」聞秋把香水瓶放進包里,抬頭看站在一旁的安雲起,「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安雲起清了清嗓子,背著手說:「咳咳,我是來道歉的。」
聞秋眯起了眼睛。
男人難得露出了正經的神色:「雖然吧……我花了錢,但是讓你懷孕的確也有我的責任。這是一個我們都沒有料到的意外,但是它已經發生了,總要有人來負責。」
「你怎麼就確信這一定是你的孩子?你們這種豪門,不都要先做個親子鑑定嗎?」聞秋心裡還是有些忐忑,「萬一我是來敲詐你的呢?」
「不會有錯的。」安雲起非常自信,他已經反覆確認孩子的照片了,只有自己的優良基因,才可能生出那麼漂亮優秀的孩子。
「那崔經理呢?他怎麼樣了?」聞秋忍不住問道,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後他有沒有受到懲罰,他實在太好奇那個畜生的下場了。
「……」安雲起眨巴了一下眼睛,猜測這估計是夜總會裡的哪個拉皮條經理。八成是他把聞秋送到了自己床上,又沒做好善後工作。他隨口道:「那種垃圾我早就處理掉了,收了那麼多錢,還辦不好事,純純廢物一個。」
「怎麼處理的?」聞秋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關切。
「就、就那種人你知道吧,本來就不乾淨,隨便安兩個罪名就送他去吃牢飯了唄。別擔心,他現在應該在哪個監獄裡踩縫紉機呢。」安雲起信口胡謅,怕聞秋又問什麼早就被自己忘到犄角旮旯里的問題,伸手就把一張卡遞到他面前,「這裡面有500萬,作為你之前生育損失的補償,之後每個月還會打進去10萬,作為孩子的撫養費。但是我沒有辦法將這個孩子認回安家,也希望你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聞秋瞥了銀行卡一眼,心裡有點想笑,又是500萬這個數字,安雲起是故意來羞辱他的嗎,擺明了他就值這個價錢。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你的錢。」他沒有接,只是說,「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信息素,如果這一瓶不夠我還會問你要。」
「為什麼?」安雲起有些急了,「我查過資料,孕婦在懷孕的時候會非常需要丈夫的信息素……媽的,我居然連夜偷偷搜這種資料……但你現在不是都生完了嗎,還要使用我的信息素嗎?萬一被裴渡發現了怎麼辦?」
「不是我要用,」聞秋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孩子有信息素缺乏症。」
作為萬里挑一的極優性ALPHA,安雲起當然知道這個病,因此立刻噤了聲。他躊躇了一會兒,才膽戰心驚地問道:「這個病,不是需要很多錢治療的嗎,你之前是怎麼……」
「你猜我是怎麼籌到錢的?」聞秋冷冷地笑了下。
安雲起現在知道了他需要信息素的原因,丁點大的良心開始了劇烈不安。他摸著下巴想了又想:「那你是要在裴渡的眼皮子底下給孩子用藥?不行,絕對會被發現的。你乾脆找個由頭把孩子送到我這裡來,我親自給他創造信息素環境不是更好?」
聞秋按了按太陽穴,和這傢伙說話他感覺自己隨時有被氣暈的風險,沒好氣地問道:「我找什麼由頭,告訴裴渡你是孩子的生父嗎?」
「不行!」安雲起一拍桌子,「那絕對不行!」
「那你他媽在那裡廢話什麼?!」聞秋也拍了桌子,比他更大聲。
安雲起被他凶得嚇了一跳,然而現在在聞秋面前他自帶心虛,整個人都縮小了兩號,不敢還嘴,只敢小聲嘀咕:「被他知道,我們倆就完蛋了……」
聞秋又怎會不知道後果,這一切都太尷尬了,一個是兄弟一個是愛人,換誰誰不膈應?然而他又不想再欺騙裴渡了,如果一直欺瞞最後仍是被揭穿,那後果可能比主動坦白還要糟糕一萬倍。
他的心不比安雲起少受煎熬,最近為了這件事,他都無法直視裴渡的眼睛,好幾次坦白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吞下去。而這件事又太重要,他甚至連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
他看了眼到窗邊煩躁抽菸的安雲起,還是忍不住道:「要麼,就把這件事告訴裴渡算了……本質上來說我們都沒有犯什麼大錯,只是命運弄人,你恰好是他的朋友……」
「哈,不行,絕對不行!」安雲起立刻否決了這個提議,「你還不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這傢伙自私、驕傲又固執,心裡認定了什麼就永遠不會放手。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也不會報復你,也不會和我絕交,只會自己心裡糾結難受。而且是每一次看到你、看到我、看到那個孩子,都永遠難受下去,我想不到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折磨了。」
聞秋怔怔地聽著,他意識到安雲起是對的。即使知道了真相,裴渡也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他仍然會接小知了回家,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他甚至會表現得全無異常,把所有怨氣和怒火都很好地藏起來——他就是那樣的人。
聞秋深深地嘆了口氣,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那你覺得我們能瞞多久?」
「不要覺得,而是一定要瞞住!」安雲起惡狠狠地咬了咬牙,「媽的這事你知我知,其他還有誰知道?你小心點給那孩子用完藥,就把這個秘密爛進肚子裡。」
「好。」聞秋應了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安雲起其實比聞秋要悲觀,因為他更加了解裴渡的另一面,這傢伙生性多疑又善於推理,有時候甚至深謀遠慮到有點邪乎的地步。
「既然你幫了我,」聞秋這時說,「我答應過會幫你追李天暢。」
「嘖,現在哪有空管那些,」安雲起揉了揉還未消去的熊貓眼,頗有點焦頭爛額,「先把你的事情解決再說吧。」
「不,我只有幫你忙,才有和你見面的理由,」聞秋想得比他更周到,「況且……」
況且最近李天暢的情況越來越糟,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似乎更多了。他急著攢一筆錢,天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和裴渡說了這件事,裴渡也找李天暢談過,但談得並不順利。裴渡最後也只是說,他沒法幫到一個根本不願意求救的人。
聞秋將那天聽到的電話內容告訴了安雲起,「我只知道這些了,如果你能阻止他,就去吧。不過我建議你注意一下方式,不然可能效果適得其反。」
救人不成,自己還被打一身傷回來。
「不就是幫他還錢麼,他對我還是很會開口的。」安雲起呵呵一笑,「你知不知道他曾經濫賭欠了一屁股債,都是我幫他還清的?他早就簽了賣身契,一輩子都是我的人了,他女兒的學費都是賣屁股給我掙的……」
聞秋皺了皺眉,有些聽不下去了,在他看來安雲起那不正常的執著,何嘗不是一種扭曲的喜歡。「你想追他,至少可以斷了在外面的桃花,不然他憑什麼要信你?」
「為了不確定能不能到手的東西,為什麼要放棄手裡的?」安雲起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況且那傢伙根本不在乎我操了誰……」
「不,他在乎的,」聞秋打斷他,「是個人都在乎,因為人心都是肉長的。」
安雲起便不說話了,煩躁地抽了口煙,「好吧,按你說的,我先把他從拳場上撈回來,給他筆錢讓他把老婆孩子送出國,然後再收收心對他好……這他媽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他會感激你,至少不會恨你。」
安雲起冷笑一聲,一個硬邦邦不解風情的ALPHA,除了操起來很爽以外全無優點,對自己也根本不會有任何好臉色。他不需要這個人的心,只需要他的身體……呃,可惜現在身體也吃不著,那麼他安雲起能屈能伸,先按聞秋的話把人騙回來也未嘗不可……
打定主意,他舒緩了臉色,很正式地握住聞秋的手晃了晃:「好,那麼我們就正式結為同盟了。那孩子……是叫聞知堯對吧,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來找我幫忙。我們要緊緊保守住秘密。」
聞秋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在褲管上擦了擦,斂眉道:「你管住嘴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