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你沒有吃飯,可要和我說。」婉寧坐在張青竹身邊,柔聲說著,張青竹伸手握住婉寧的手:「我曉得,今兒,今兒,」張青竹不由張口結舌起來,當著丫鬟們的面,有些話,還是不大好說。
「你今兒去了那邊,見到孩子了嗎?」婉寧曉得張青竹想問什麼,但這些話,當著丫鬟們,確實不好問出口,於是婉寧轉而問起別的。
「沒有,孩子太小,總要到滿月時候才能抱出來。」張青竹順口說著,接著張青竹就笑著道:「我拜見了兩位岳母,還把匣子也給你姨娘了。」
婉寧等的就是這句話,看著婉寧面上露出的笑,張青竹急忙又道:「你姨娘精神不錯,岳母還說,等你有了身孕,她還會帶著你姨娘來看你。」
有了身孕?婉寧的臉不由又紅了,卻悄悄地掐了張青竹一下:「當著人呢,你說這些做什麼。」
張青竹也就笑著不說話,杏兒和梨兒兩人垂手侍立,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婉寧的臉紅了又紅,身孕,孩子,那些似乎離得很遠的事情,在這樣一個午後,也變得近在咫尺。
「我先回書房去。」張青竹看著婉寧那紅了又紅的臉,就算想再溫存一番,卻也是要忍住了,只是輕聲說著,婉寧嗯了一聲,就讓人去準備竹椅,好抬著張青竹出去。
「其實,也不用竹椅,我多走動走動,太醫說,這樣對我的腿腳要好。」這還是張青竹頭一次在婉寧面前提起腿腳的事兒。婉寧不由看向張青竹的腿腳,張青竹也順著婉寧的眼神往下看,接著張青竹就笑了:「太醫說,雖不能恢復如初,但總會好一些。」
只是好一些啊,對張青竹這樣驕傲的人,接受自己的腿腳出了問題,就已經夠他受的,現在還要接受不管再怎樣努力,腿腳都不能恢復到原先一樣,婉寧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你要走,那我就陪著你走。」
溫柔和順,這是秦太太和相熟的那些太太們對婉寧的評價,但張青竹覺得,婉寧的溫柔和順之外,似乎還有一種堅韌,一種要細細體會才能體會到的堅韌。
於是張青竹沒有再說話,而是任由婉寧扶著他往外面走,剛走出一段路,就聽到前面傳來吵嚷聲,婉寧側耳聽了聽,還沒有說話,梨兒就跑過去打聽了,很快梨兒就回來了:「大奶奶,是針線房的黃嫂子在和人嚷呢。」
婉寧笑了笑:「是不是和方才那個婆子?」梨兒點頭,婉寧又聽了聽,就對梨兒道:「任由她們嚷吧,我們先往書房去。」
張青竹已經笑了:「大奶奶這樣大的威風,怎麼,不過去評評理?」婉寧搖頭:「不過是聽一些巧言令色,有些話,不聽也罷。」張青竹的眉不由一挑,好一句,不過是些巧言令色,只是在這世上,常常有那麼些巧言令色,讓人不得不聽。
此時針線房那個方向亂做一團,那婆子只是扯著黃嫂子的衣裳,在那高聲說著:「黃嫂子,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黃嫂子任由婆子扯著自己的衣衫,聲音卻還是那樣輕描淡寫:「我的嫂子,你這是怎麼了,方才說話時候你還是好好的,這會兒,怎麼像誰欠了你多少銀子似得。」婆子聽到黃嫂子這句話,伸手只一退,就把黃嫂子差點推到地上。
「你這是瘋了不成,我好好地和你說話,你怎麼就要打我?」黃嫂子也不是好惹的,站定後就冷冷地對婆子說。這婆子在婉寧這邊受了氣,自然是要發泄出來的,見黃嫂子還在那狡辯,婆子手握成拳,只是在那捶向黃嫂子:「你還有臉說,你攛掇我去詢問大奶奶,這月錢要提前準備了,結果被大奶奶教訓了我一頓,還說,我從中挑撥是非,差點拿了我的差事。這會兒,你倒裝作好人了。」
「原來是這件事,嫂子,這話,你不能怪我,你啊,要怪怪你自己。」黃嫂子的眉一挑,說出的話差點讓婆子嘔出一口血來,婆子伸手指著黃嫂子:「你,你,你做了壞人,還要怪我?」
「我說嫂子,我讓你去提醒大奶奶,這也是我一片好心,畢竟這月錢要是放不下來,到時候,大奶奶定會被人從中議論。」黃嫂子不急不慢地說著,婆子這會兒越發氣呼呼了:「好,好,你這真是,真是……」
婆子連連說了幾個真是,黃嫂子又笑著道:「明明是你不會說話,這會兒你反而說是我的不是,要不,我們就去尋人評評理。」
「好,你要尋誰評評理?」婆子這會兒氣得不行,自然是要找人說說黃嫂子的不是,黃嫂子的眼珠轉了轉,真得就要拉著婆子走,誰曉得這會兒從一邊走來一個婆子,上前扯開黃嫂子的手,對那個婆子道:「我說朱嫂子,你這是糊塗油蒙了心,要去尋人評理做什麼?」
朱婆子見到那個婆子,也就嘆氣:「我說柳嫂子,你還不曉得,我方才受了多大的氣。」
「大奶奶是主人,又得了太太的命令,要管家,就算給我們再大的氣,難道我們還能和她去爭執不成?」柳婆子就是廚房裡那個愛搬弄是非的婆子,方才在這已經聽了一會兒,還瞧見了婉寧他們,但婉寧他們沒有上前也沒呵斥,這柳婆子也就只是悄悄地躲在這,這會兒見朱婆子被黃嫂子牽著鼻子走,急忙過來說服。
「若只是主人給我氣受,那我也就忍了。」朱婆子說著就指著黃嫂子:「就是她,攛掇我去提醒大奶奶,誰曉得被大奶奶訓斥了一頓。我在這家,也三十來年了,從一個小丫頭跟著老太太,再做了太太的陪嫁來到這裡,誰承想到了今兒,竟成這樣了。」
黃嫂子心內冷笑一聲,要不是因為朱婆子是張太太的陪嫁,這家裡不管是誰,都不好呵斥她,這朱婆子哪裡還能在這家裡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