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們陳家對她不好,她怎會掀起這樣的波瀾。」張玉竹的話讓陳覺蓉撲上前,緊緊地拉住他的衣衫:「二爺,二爺,我並沒有,況且,在陳家的時候,我並不曉得有那麼一個人。」
張青竹不發一言,這就是那天,文山先生說的,陳良娣甘願背上如此罵名,那天子,給她的報酬。
陳家,在別人眼中,也是龐然大物,但在天子眼中,不過是輕輕一指頭,就能煙消雲散的。
張玉竹把陳覺蓉甩開,對張尚書道:「父親,求父親做主,休了陳氏。」
「二爺,你要休了我,那我,就沒有去處了。」陳覺蓉淒涼地喊著,張玉竹並沒有看她,這會兒,張玉竹內心還有一把火在燒,若休了陳覺蓉,是不是自己能平息一些陳良娣的怒氣,好讓自己有一線生機。
「父親,休了她,那我們家,也就不會有這樣大的災禍了。」張玉竹已經對張尚書跪下,急切懇求。
「二弟,雖說夫妻本是同林鳥,但你也太過急迫了。」張青竹的話讓張玉竹看向他,接著張玉竹就冷笑一聲:「若不是大哥當初不願意助我,我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住口,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在怪這怪那,先是怪你媳婦,接著就怪你大哥,唯獨,你沒有怪過你自己。」張尚書氣得雙手發抖,站在門口的衙役聽到張尚書這話,唇邊現出一抹嘲諷的笑,但並沒有開口。
張尚書已經看到了那抹嘲諷的笑,那股氣又湧上來,張尚書多年為官,衙役們對他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這還是第一次在衙役臉上看到這樣嘲諷的笑。
「爹爹,我,我也怪過我自己,可我,終究年輕。」張玉竹被這樣罵了一句,也就老實低頭說話。
「二弟,你們是結髮夫妻,哪裡就能隨便說休妻,況且以後,還要二弟妹陪著你。」張青竹的話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了。
陳覺蓉抬頭看向張青竹:「以後,他以後,會到哪裡去?」
「到時候就曉得了。」張青竹只說了這樣一句,衙役已經對張青竹道:「張公子,時候差不多了,還請離開,不然,我們也不好辦。」
張玉竹聽到時候差不多了,上前抓住張尚書的衣衫:「父親,求父親想想法子。」
「我會想法子的。」張尚書只能這樣安慰張玉竹,張玉竹的淚落下:「父親,父親,我那兩個孩子還小,我總要看著他們長大。」
衙役並沒有動容,只是揮了下手,就有人進來,拖起地上的張玉竹就往外面走,張玉竹還想喊,張尚書就道:「體面些。」
這三個字讓張玉竹不敢再喊什麼,只能被拖回牢房。
「父親,我們走吧。」張青竹扶著桌子站起身,春草也扶起呆滯的陳覺蓉,陳覺蓉已經看向張青竹:「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張青竹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往外走,陳覺蓉沒有得到答案,也就跟在張青竹身後:「是不是,你有法子的,你能不能,把我爹爹和弟弟救出來。」
張尚書的手握成拳,很想打陳覺蓉幾下,但在外人面前,沒有教訓兒媳婦的道理,於是張尚書只能跟在張青竹身後往外走,任由陳覺蓉在那追問。
陳覺蓉卻不願意上車,攔在張青竹面前:「是不是,你有法子。」
「這是上達天聽的大事,豈是我們能置喙的。」張青竹語氣平靜,卻擊碎了陳覺蓉最後的希望,她的手伸在半空中,春草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上前把她連拖帶抱地,放到了車轅上,陳覺蓉看著監牢離自己越來越遠,手無力垂下,自己和父親、弟弟只怕永遠都見不到了。
張青竹垂下眼帘,若不是誅殺婦孺會引起天下人反感,天子是會下令誅滅陳家全家的,至於別的,不管怎麼說,陳良娣都是天家兒媳,未來太子登基,她也會有自己該得的報酬,那天子自然不能讓陳家女眷沒入賤樂籍。但等塵埃落定,陳家女眷會被遣散回家鄉,交由族內看管,陳家這一支,永遠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了。
陳良娣未來所能得到的恩封,會給陳家族內,這是天子為了堵讀書人嘴做出的選擇。張青竹坐在車廂之中,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輕嘆了一聲。
「你在為誰做事。」張尚書的聲音傳來,張青竹抬頭看向父親,接著張青竹笑了:「父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張尚書的下巴收緊,接著張尚書就道:「我對陛下,一直都很忠心。」
「天子要的,是純臣。」張青竹這樣回答,張尚書驚詫地看向張青竹,接著張尚書就頹然低頭:「我做不到。」
是人,就會有私心,對天子再忠心,但總會掛念家中的子女,張尚書,無法做純臣。接著,張尚書就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盯著自己兒子:「你有妻子兒女。」
「父親忘了我的腿了嗎?」張青竹反問,張尚書看著兒子的腿,這雙腿,註定張青竹沒有依靠,只能依靠天子。
張尚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嘆一聲:「是我錯了,我竟然沒有想到這麼多。」
「父親在高位久了。」張青竹還是這樣一句,接著馬車就停下,這回,是到了尚書府,張尚書下了馬車,回頭看著兒子:「我確實老了,既然已經被罷官,就該歸隱。」
這是自從罷官以來,張尚書第一次說到要歸隱。陳覺蓉已經聽到張尚書這句話,她已經高聲尖叫起來:「公公,您要歸隱,難道說,您就不管二爺了。」
「我管不了。」張尚書疲憊地說著,現在看來,自己兒子這條命是保住了,但是別的呢?張尚書只能等待,等待著天子什麼時候做出最後決定,而在這決定之前,還要演多久的戲,張尚書不曉得。
「公公,您,您就幫幫陳家吧。」陳覺蓉就要對張尚書跪下,張尚書卻繞開她,走進尚書府。
尚書府前的馬車已經離去,陳覺蓉站在那裡,看著面前的尚書府,卻不想走進去,自己,被丈夫拋棄了,一個棄婦,在婆家,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