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的日子是過得最清爽的。」瑾寧不由感慨地說,雖然妯娌難纏,但陳覺蓉夫妻在外任上,張太太對婉寧又十分疼愛,還沒有妻妾煩惱。
婉寧曉得瑾寧雖然口中沒有說,但想到那個在任所的妾,瑾寧還是會想著怎樣拿捏她,怎樣才能讓她繼續聽話。
因此婉寧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瑾寧看了眼婉寧,夫貴妻榮縱然很好,但夫妻恩愛,沒有別的事兒煩惱,也是很不錯的。
畢竟,富貴榮華對她們來說,是伸手就能得到的。
「大姨,大姨。」希聲已經扯住瑾寧的裙子,在那連聲喚著,瑾寧低頭看著外甥女:「你想說什麼。」
「大姨,我娘說,再過幾日就給我開蒙了。」希聲一本正經地說著,瑾寧笑了:「開蒙好啊,到時候,把你祖父請來。」
「不,我想讓姐姐你替希兒開蒙。」婉寧的話是瑾寧沒想到的,瑾寧看著婉寧,疑惑地問:「怎麼會是我?」
「怎麼就不能是你了?」若竹含笑說著:「誰不曉得,昔日秦家的大小姐,是京中聞名的才女。」
「你是想,外甥女以後也能做個才女?」瑾寧反問,婉寧笑了:「有些事兒,其實我沒有辦法教希兒。」但瑾寧不一樣,那些後宅之中的手段,瑾寧就要明白的多了,況且,瑾寧嫁了那樣的丈夫,她怎麼會不明白後院之中的不得已呢?
「我不曉得我的女兒以後會嫁給什麼樣的人。」儘管希聲只有三歲半,婉寧還是會為女兒擔憂,世間女子的路,其實要到了嫁人之後才能看出來,婉寧知道自己是幸運的,但女兒呢?婉寧希望女兒聰慧明白世間的一切,而不是要歷經坎坷,才能懂得一些事情。
「我明白了。」瑾寧輕聲說著,婉寧的路,並不是高門大戶女子慣常的,還帶著一些幸運,而自己的路,才是高門大戶女子最常走的那條。
瑾寧已經彎腰抱起希聲,希聲乖巧地摟住瑾寧的脖子,瑾寧拍著外甥女的後背,輕聲道:「我們的小希兒,一定會,會過沒有波折的一生。」
沒有波折,這是世間愛兒女的母親對孩子最大的期望,可是幾乎所有的人都曉得,這個期望,也只是期望。
若竹突然感到一陣心酸,低頭把眼淚給抹掉,若竹就笑著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這是在說什麼呢,這樣好的景色,這樣舒服的夜晚,哥哥還不來打攪,等孩子們都睡了,我們啊,就拿了酒,去海棠花下坐著,痛飲一番才是。」
瑾寧看一下希聲,她的小腦袋已經一點一點,想要睡去了。
於是瑾寧笑著說:「好主意,那就讓奶娘們把孩子抱去睡了。」
「我也要去。」小胖墩緊緊地拉著瑾寧的裙子,一隻手卻已經在那揉著眼睛,一臉發困。
「哥兒就跟我去睡吧,今兒你姐姐妹妹都在呢。」奶娘上前抱起小胖墩,希聲的奶娘也上來接過希聲,希聲含糊地又說了句什麼,也就被奶娘抱著走了。
婉寧讓杏兒梨兒去準備,杏兒應了聲就往廚房跑去了,梨兒已經笑著道:「我們今兒也沾大姨奶奶的光,討杯酒喝,上回喝酒還是夏果姐姐的喜酒呢。」
夏果在去年出嫁,嫁的是鄰莊的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日子過得還算殷實,家裡有幾十畝田,兒子在書院裡面做雜役,一年也有十幾兩銀子。
能娶到夏果,對他們來說,就跟娶到個仙女沒有區別。夏果的爹娘也來瞧過這家,雖不是太滿意,但夏果喜歡,夏果的爹娘也就答應了,那邊送了十六兩銀子做聘禮,夏果的爹娘自然也不會把這十六兩銀子放在眼裡,全都陪嫁回去不說,還額外又陪嫁了二十兩銀子,再加上夏果這些年攢的,婉寧賞的。
夏果的嫁妝,算起來也有上百兩銀子,成親之後,夏果和丈夫商量了,就在鎮上賃了個鋪子,賣針頭線腦,蘇嬤嬤去看過,說生意還過得去,還雇了個婆子做粗使。
這會兒聽梨兒說起夏果,婉寧就笑著道:「夏果也不說來瞧瞧我。」
「她家生意忙呢。」杏兒已經取了下酒菜和酒過來,聽到這話就高聲接了,瑾寧看著婉寧:「夏果若不是遇到你,罷了,這些話,我也不去說她。」
如果不是遇到婉寧,還是在陳覺蓉那裡,夏果的日子必定沒有這樣好。婉寧沒有去說陳覺蓉的是非,畢竟這時候,陳覺蓉還遠在天邊,至於任滿回京,也就是當妯娌一樣相待,難道還能做什麼?
「這裡不錯。」若竹已經走到海棠花下,今夜月色不錯,一彎新月掛在天上,花園不用燈就很明亮了。
梨兒往地上鋪了一塊地氈,眾人也就席地而坐。
「還有幾日就到清明了,我們這也算是踏青了。」若竹倒了杯酒,對空中明月高聲道:「對影成三人。」
「我們這倒不止三人,真要對影,那得十來個人了。」瑾寧在那取笑若竹,若竹已經半個身子倒在地上:「在閨中做女兒的時候,何等快活。這樣的日子不止一次。可等做了別人媳婦,才曉得,這樣快活的日子,簡直就跟偷來似得。」
婉寧曉得若竹的煩惱從什麼地方來,但這些事兒,婉寧也不好多說,說多了,就成了挑撥是非了,於是婉寧只是輕輕地撥弄著若竹的發。
瑾寧抿了一口酒,輕聲道:「我在閨中時候,也曾想過,以後嫁了丈夫,要和他在月下對飲,吟詩作對。」
說完,瑾寧有些惆悵地輕嘆一聲,吳安離開京城的時候,夫妻之間相處都沒有滿一年,而在那幾個月的日子裡面,吳安忙著科舉、忙著應酬。留給妻子的時間少之又少,縱然有溫言軟語的時候,但那些,太少了。
瑾寧讓吳安帶上一個通房走的時候,心裡連酸澀都沒有。按說,對丈夫不該是這樣的,但瑾寧仔細想想,對丈夫,竟然是沒有什麼別的心思。
月下對飲,吟詩作對,終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