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高明還是選擇留在了江都城。
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更不是擔心連累到高家。
不管是高家之子高明，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高明，其實對高家都沒什麼情感，連不連累的他也並不在乎。
高明之所以做出這個選擇，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右路軍是大虞精銳，北肅為了牽制他們，以後必定還會派大軍南下。
這樣一來，兩軍再次交戰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而留在江都城，他就得和其他新兵一樣，要接受三個月的訓練。
至少這段時間，他是安全的。
只不過，現在他手裡還有一千老兵，這點就比較棘手了。
總不能讓他們也都退到後方無所事事吧？
且不說他們願不願意，關闕還在這呢，他也不會讓那一千人退到後方去閒著的。
好在通過高明的提議，左岳兩人的幫腔，最後關闕終於同意，讓這一千人到後方去負責訓練新兵。
燈火通明的江都城主街上，沒幾個行人，只有岳宗權和高明並排而行，朝著小院走去。
左忠明作為右路軍主將，被關闕拉去商議之後的戰事去了。
「唉，豆莢關剛拿下，我和左將軍就馬不停蹄趕來江都城了，沒想到，最後卻是白跑了一場。」岳宗權苦笑道。
高明停下腳步，轉身朝岳宗權躬身行了一禮。
「多謝兩位將軍厚愛。」
岳宗權笑著擺了擺手，「什麼都沒幫到你，哪好意思再受你的禮？快起來吧。」
高明直起身，笑了笑後，認真道：「要是沒有兩位將軍的幫助，我手下那一千人，怕是又要被調到別處戰場上去了，我這一禮，算是感謝。」
心中稍微整理了一下語言後，高明再次小聲說道：「聽岳將軍的話，應該是知道我的處境吧？」
岳宗權臉色一滯，隨即搖頭苦笑道：「如果只是讓一千人騎兵去守住野狼溝，我們只會覺得關將軍的做法太過兒戲。」
「可幾天前，當那四萬屯田軍出現在我們左翼時，我和左將軍就明白關將軍為何要做麼做了。」
岳宗權看向高明，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關將軍，是要至你於死地！」
高明點了點頭，「是」
接著，他又疑惑問道：「可是我不明白，我不過是打賭贏了李元成，我又沒想著殺他，關闕為什麼想要我死呢？」
這一點，高明實在是想不明白。
要說關闕有多看重李元成，好像也不盡然吧？
既然看重，為什麼還要讓他跟著自己去野狼溝？
「你以前了解過關將軍嗎？」岳宗權問道。
「說實話，我是在來到北境後，才第一次見到的關闕，就算加上今天這一次，也只不過見了他三次而已，肯定不了解他啊。」高明回道。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高明才始終想不明白，關闕為什麼要讓自己死。
岳宗權盯著高明看了好一會嗎，然後才長嘆了一口氣。
「關將軍，原來是你父親的部下！」
「什麼！」
高明瞪大了眼睛看著岳宗權，滿臉的不可置信。
令高明震驚的，不是關闕以前是高元海的部下。
高元海身為兵部尚書，對一些將領有著知遇之恩也是正常的。
令高明不可置信的，是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繫。
再回想到腦海中阿言和他在招兵處的那一幕，高明臉上的震驚變成了驚愕。
高元海，居然要殺死自己的兒子！
為了自己的名聲，在凌安的高元海不好出手，恰逢高明偷跑出高府參軍，所以就讓身為北境邊軍大元帥的關闕出手？
然而關闕身為邊軍元帥，若是讓人知道他要殺死兵部尚書的兒子，不管高元海會不會追究，他也不好收場，所以才有了高明突襲野狼溝？
高明突襲野狼溝，最後若是戰死在野狼溝，那高家就多了個戰死邊關的少年英雄，那麼高元海在陛下面前就會大為長臉，或許還會有些賞賜，這樣就可以報答高元海的知遇之恩？
連續的三個問題，同樣的也是三個答案！
這一刻，高明愣住了。
在他心中，其實一直是相信「虎毒不食子」這五個字的。
但現在，他只覺得這五個字太諷刺了。
「你認識宋中淳嗎？」
看著高明臉上的驚愕，岳宗權問道。
高明木訥地搖了搖頭。
岳宗權繼續說道：「宋中淳，是你父親的門生，而現在，他就在關將軍的軍帳中。」
高明抬頭看向岳宗權，眼神中帶著疑惑。
高明雖然在高府長大，但高府並沒人待見他，就連簡單的識字也是阿言教的，除了阿言外，高明腦海中對高家的印象就只剩下那些惡奴了。
所以，他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就是關將軍身邊的那個中年書生。」
岳宗權說道：「我和左將軍此次前來，本來的目的是為了保下你。」
「一開始見到宋中淳時，我們都還有些疑惑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可當他說出你的身份後，我們才知道，岳將軍所為，應該都是你父親的命令。」
高明還是不知道岳宗權要說什麼，所以就沒開口。
岳宗權繼續說道：「我和老左跟隨關將軍多年，知道他的為人，他絕對不是那種會出手害死自己部下的人，宋中淳手中，應該有能制約關將軍的東西，令關將軍不得不讓你去送死。」
岳宗權伸出手搭在高明的肩膀，笑道：「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通過野狼溝一戰，關將軍已經打算保你了。」
高明疑惑地側頭看向岳宗權，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岳宗權笑著解釋道：「忘了，你之前想要離開北境時，岳將軍不是出言提醒過你了？」
「還有你手下那一千人的調動，你別看之前是我和老左在和關將軍據理力爭，其實是我們三個在演戲給宋中淳看呢。」
「不管關將軍怎麼堅持，最後他也一定會答應讓你的那一千人退到後方去的。」
聽到這些話，高明並沒有覺得感激，反而冷笑了一聲。
「呵，派我們區區一千人，去野狼溝抵擋北肅十萬大軍的是他，現在來當好人，讓我們退到後方去的也是他，好人壞人，倒是都讓他做了哈。」
「可他有沒有想過，若是我想不到辦法，亦或是我的辦法根本擋不住北肅大軍，那我手下的那一千人可是要死在野狼溝的！」
「現在他居然還回過頭來說要保我？真是搞笑。」
高明說完，直接一把拍掉岳宗權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岳宗權站在原地，看著高明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些人手握大權後，往往為了一時的戰果，不會去在意那幾百幾千軍卒的性命，就連他和左忠明有時候也會這樣。
如今，終於有一個晚輩開始在乎這些了。
岳宗權小跑著跟上高明，在高明身邊笑道：「既然你很在乎這些軍卒的生命，那你還想著離開北境？」
「我又不會打仗，北境這麼危險，我當然不想留在這。」高明回道。
「哈哈哈哈，你不會打仗？」
聽到高明的話，岳宗權直接大笑了起來。
高明停下腳步，皺著眉不明所以地轉頭看向岳宗權。
岳宗權擺了擺手，笑道：「高明啊高明，你僅僅靠著一千騎兵就守住了野狼溝，居然還說自己不會打仗？該是說你在謙虛呢，還是說你在嘲笑別人？」
高明聞言，使勁甩了甩頭，然後就直接轉身就走，再也不想給這老傢伙解釋什麼了。
岳宗權趕緊收斂笑容，跟在了高明身後。
兩人轉過一個拐角，剛剛看到小院的門，高明就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此時，在高明小院的門前，站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