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奔到頂層手術室,看著比樓下手術室足足大上一倍,擺放著與唐映菀那仙府之中他當初躺過的冰冷鐵床,同樣的似鐵櫃架,擺台,推車,一應俱全的精薄各樣的小刀,鑷子,鉗子,鉤針,細線……封衍恍然大悟。
從醫院建立之初她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一天。
不,應該是從知曉懷孕開始她就在籌謀了,劉老院正,這神州醫院,這手術室,所有,都是為了今日而準備。
「快!把…把王妃……放上…手術台!」封衍掃視過周圍種種之時,被甩在後面的劉老院正喘著氣趕了進來,一邊喘著說,一邊趕上前把準備著的無菌布展開鋪在手術台上。
封衍小心翼翼的將唐映菀放在了手術台上,並拉了拉下面的無菌布,確保她沒有一處直接接觸到那冰冷的手術台。
在劉老院正的手搭在她的脈搏上的時候封衍又仔細看了看推車上擺放的器具,再轉眸看向靜靜躺在手術台上,呼吸已經比先前更弱了些的唐映菀,壓著什麼問:「她早就斷定有今日?」
正把著脈搏的劉老院正手頓了一下,看了眼唐映菀,考慮片刻低頭不直接和封衍眼神接觸的道:「沒有,一開始她只是多做準備。」
「一開始?」封衍迅速抓住重點。「那後來呢?您老和她,還有聖上,瞞著我什麼?」
「聖上老夫不知情,可老夫……老夫本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她苦求,又因之前和悅郡主橫在其中,後因你與她多有不易才重歸於好,還有邱神醫支持,再加之疫病之事,所以老夫總盼著有奇蹟,便不叫你分心,也沒曾想會最終到如此境地。」
此時此刻,劉老院正也不知道自己順著唐映菀瞞著封衍這麼久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到底,什麼事。」封衍的聲音里透著一絲顫抖。
事發生在和悅來京,她和他鬧,一心要走的時候。
可當初在她的仙府內的屋內她並沒有提及絲毫,在彼此剖心的時刻她依舊選擇隱瞞下來的事,封衍甚至都不敢往下想,可如今,他不能裝聾作啞。
「王妃她……體內存有劇毒。」
「你當初不是說那毒性微弱,不足為懼嗎?」
「這不是當初的黑腹血之毒,而是,老夫從未見過的。」
那段時間劉老院正把所有能尋到的醫書都翻遍了,也做了許多測驗,可拿那毒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點燈熬油下來也不過只研製出一點能夠在毒發時稍稍解析止疼的藥物罷了。
到如今,摸著唐映菀完全超乎想像的脈,劉老院正更是無從下手。
「她會……死?」吐出那個字的瞬間,封衍的眼眶就全紅了,嘴角止不住的抽動,但眼望著劉老院正是緊抓著一絲希翼。
劉老院正很想否定,但……
「毒性先前被壓制住了,許是邱神醫的法子,但壓抑越久,反彈越急,手術生產耗費精氣,孩子生產後毒性噴涌,難以……存活。」
封衍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去,手緊抓住手術台的邊角才硬撐住問:「不生呢?」
「不手術生產,羊水流盡,一屍三命,都活不成。」雖然殘忍,但如今,事實就是如此,劉老院正只能忍著抬起頭近乎是求道:「至少,得住她的血脈吧。」
封衍瞳孔猛震,顫抖著緩緩轉眼看著手術台上躺得平靜,仿佛完全置身事外的她,情緒複雜難明。
氣憤,不甘,怨恨,自責,難過,無力……雜糅在起來,幾番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最後沙啞得幾乎聽不清的吐出幾個字:「她讓你,如何手術?」
「先用剪刀剪開所有衣衫,從後腰注入長針抵達腰椎,推入王妃準備好的麻藥,待麻藥起效再蓋上無菌創布,用手術刀一層層劃開皮腹,最後劃開子宮,將宮內胎兒以此取出,止血鉗鉗住臍帶,用剪刀剪斷,檢查孩子是否被羊水嗆到,是否能啼哭,再進行包裹,翌日再做清洗。」
劉老院正既是在回答封衍的問題,也是在把唐映菀交代的所有步驟再背給自己聽。
即使這流程他已經背了千萬遍了,也在懷孕的家畜身上實驗過了許多次了,可如今情況複雜,毒性難以預料,胎兒的情況也不明,他怕因為他一毫的差錯連她的孩子都留不下來。
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何況如今,容不得他猶豫。
深吸一口氣,劉老院正鬆開手一邊走向清洗室,一邊對封衍道:「王爺出去吧,以免……」
「不行!」
劉老院正的話還沒說完,楊太妃尖銳的聲音就再度在門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