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玉似就等著唐映菀喚他,在她話音還未落地的時候人就已經邁步往裡走了。
立在床外,一如第一次見時一樣,狐狸眼彎著好看的弧度,掛著不達眼底的微笑,靜等著她的後話。
「那日世子說的話,可還算數?」
「自然算數,無論王妃有何需要,在下都會不負所望。」
果然,他斷定了她早晚會開口。
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如被無形的操控。
對於白子玉這個沒來就看不透的人,唐映菀原是從未想過把自身的事與他牽扯上一絲一毫的。
但現在,她別無選擇。
對半開的機率,豪賭一把唄。
「我想不被人發現的離開大梁。」
「後金。」
後金是離天山相對近的地方,而且大梁和後金交戰在即,封衍就是想追,後金也不會讓他的人進門。
至於她要去天山的事,她不想,也沒有必要告訴白子玉。
「什麼時候?」
唐映菀沉思了片刻,「等王爺與和悅郡主成婚之後吧。」
自己牽的線,總要包售後的。
其實在封衍和和悅成婚的時候走是最好的,兩個人大婚必然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只要借養胎的名頭不出門,沒有什麼人會注意她。
但哪怕封衍此刻已經對她所有死心了,一旦發現她跑了也一定會動怒。
一輩子就結這一次婚,她不想壞了和悅的喜事。
更何況她肚子裡這兩個小傢伙以後還得託付給和悅呢。
「後金如今蠢蠢欲動,師兄和郡主的婚事大梁和西趙已然達成共識了,最遲月底,定會成婚。」
月底嗎?
也就二十天不到了。
唐映菀心底浮起一許說不清的情緒,但她不去深究。
「好,那就勞煩白世子了。」說著唐映菀就閉上了眼,一副要休息的樣。
白子玉也識趣,頷首算行禮後就離開了。
躺了小半個時辰,等身上的疼痛感完全消失後唐映菀才費勁的從床上爬起來,轉手取了一支一支葡萄糖出來,頃刻就又來一陣攪疼。
忍著疼敲開葡萄糖一飲而盡,恢復了些體力後,她把身上的無菌服脫下,換了一身衣裳就往樓下去。
衛老夫人的特護病房就在對面樓三層,不算遠,可唐映菀走到卻耗盡了力氣,站在門外深呼吸了好一陣才撐直背,掛上笑臉走進去。
「婉兒,你來……」宋氏正轉身想迎唐映菀,一見她的臉色,立即一個箭步上前,擔憂的打量她問:「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的這麼難看?」
宋氏這一說,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唐映菀的臉。
紙白一張,一點兒血色都沒有,臉頰還發青。
「大舅母不必擔心,我沒事,只是累著了,休息休息就好。」
唐映菀沒有過多解釋,其實她也可以化妝遮蓋一下,但哪怕衛家人不清楚手術的具體,可衛老夫人進去後到出來差不多用了五個時辰,她要是容光煥發的出現不免會懷疑這手術的含量。
她的疲累和手術中對衛老夫人的治療是劃等號的,如此更加能讓衛家人安心。
「叫你辛苦了。」
低沉威儀的聲音從病房裡面傳來,唐映菀抬眼才發現,衛老國公穿著一襲盔甲坐在衛老夫人的病床前。
他的髮絲有幾許凌亂,臉上皮膚幹得泛皮,粗糲的食指上有新磨的繭子,衣袍角還染著塵,無一不透露著他是一路披星戴月趕來的。
之前聽衛欽說過一嘴,自打後金有所動作後衛老國公和在京中的兩位舅舅就被分派去了三處兵營,忙得一直回京都沒時間進府。
就連衛欽她這次去衛家的時候也說被派了出去,具體去了何處,余氏並不清楚。
但這些種種都表明著戰事在即。
這個時候,衛老國公還能趕回去來,可見對衛老夫人的在意程度。
甚至唐映菀看到了衛老國公的手在極小幅度的顫抖,他是在害怕。
應該是怕失去衛老夫人吧。
這讓她不由得慶幸,還好有白子玉,不然,她不敢想像。
「這是孫女該做的,不過這次手術西趙白世子幫了大忙。」
唐映菀不抹殺白子玉的功勞,哪怕他身為大夫,但這次主刀本來不是他的職責,是他日以繼日的練習才能在關鍵時候接替她。
衛家應該知道,功勞不該她一人領。
這樣,等他送她走後,衛家看在他救過衛老夫人的份上也會幫他一二。
衛老國公略有深思的點了點頭,起身朝著唐映菀走來。
本就高大,加上盔甲,衛老國公的氣勢駭人。
不知是不是血脈壓制,唐映菀不自覺的就低下頭不敢去和衛老國公對視。
見她有所畏縮,衛老國公眉蹙了下,從她身邊走過道:「你隨老夫來。」
唐映菀立即跟了出去,亦步亦趨跟到走廊盡頭。
衛老國公停下腳步,回身看著這個在自己跟前低頭老實如小貓的外孫女有些頭疼。
老婆子說這丫頭在她那可是愛撒嬌耍賴,那兩混小子也說她鬼精得很,怎麼一到他這就跟見豺狼虎豹似的。
但此時他沒這多時間與她說道這些,只頓了頓沉聲問:「聽聞封十六與西趙郡主之間是你牽線搭橋的?」
「是,聯姻大事,事關兩國,外孫女無論是作為王妃還是妻子,都該為王爺著想。」不知衛老國公為什麼問起這個,唐映菀選擇官方又穩妥點回答,畢竟衛老國公是男子,更多考慮的還是家國大事。
「身為王妃,理當如此。」衛老國公點頭,頓了片刻聲音壓低了些。「雖說你當初非要嫁給封十六時老夫並未阻止,但也不覺他是良人,不過是你喜歡罷了,如今國事當前,你既賢德,無論是何,當做到底,畢竟你還懷著孕,與那旁人還是避些嫌,如若真是有意也等生產之後,雖老夫也瞧不上那白面狐狸,但老夫與你外祖母自當幫你,如今莫落了旁人口實,惹一身騷,可明白。」
啊?
唐映菀聽愣了。
但看著衛老國公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撇了眼手術頂樓與醫護樓之間,她便明白了。
衛老國公這是看見了,想歪了,還護短護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