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並沒有把蓮心這顆小豆芽放在眼裡，視線直接從她頭頂越過直視唐映菀問：「月兒，還能不能治好？」
他問的月兒唐映菀知道，是被送去賄賂官員的其中一個名叫桃枝的姑娘，也是他的妹妹。
他從醫院離開後兩個時辰，封衍就讓洛江帶了信來。
這人名叫西鶴，是個遊人，沒有國家，沒有民族，也沒有姓氏，在各國遊蕩，剛到京中，妹妹就失蹤了。
是最早一批被帶走的，和如影體內的那個『她』不同，那些被送出去的人都是被調養好了的，完全就是一副花樓女子嬌柔做派，打從骨子裡也是認定自己是貼樓的人。
西鶴去了仁善堂，但無論如何對方都不認，他在門口守了三天三夜，然而，他妹妹瞧都沒瞧他一眼，還險些自殺，最終他只能把人送去了療養院，
自小就和妹妹相依為命，面對如此靈死肉生，對面不相識的結果，任由誰都接受不了。
她現在顯然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但，她只能如實相告。
「目前沒辦法。」
「那就是以後有辦法！」西鶴抓住話里的重點，灰暗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未必，也許，找不到辦法。」
自生的靈魂是不是已經完全被消滅了唐映菀說不準，或許還殘存，或許還會有所改變，或許不會，又或許有什麼辦法還能喚醒原本的靈魂，這都是未知的，得慢慢看。
西鶴眼裡的那點光被湮滅，眉頭逐漸擰緊，惱道：「我沒銀子了。」
這話沒來由的突然一句聽得唐映菀和蓮心都一愣。
他沒銀子和她們有什麼關係嗎？
見她們一臉不解，西鶴又道：「療羊院，一月，三兩銀子。」
療羊院？
腦子轉了轉，唐映菀才反應過來，說的是療養院。
他是遊人，對大梁的話還說得不是很溜。
療養院的療養費她還未問過，但那屬於朝廷，價格也是朝廷定的，雖說三兩銀子的確不便宜，但照顧人也不是輕鬆活，還要一日三餐，又要醫療，京中的人大多家裡都有點底子，倒是也負擔得起。
但對於沒有根基又沒有存款的的西鶴來說的確困難，聽洛江說，他交的那三兩都是跑了好幾趟，碎銀加銅板湊的。
一個遊人短時間內要在京中找個一個月能有三五兩的活計也不是個容易事，何況現在京中世家貴族都人人自危，不敢亂沾染任何有危險的東西，哪怕他底子再乾淨。
估計他這兩日已經是碰了一鼻子灰了。
「你是想和我談生意？」
「療羊院，歸你男人和你管。」
這說得好像全是她家的生意，這她可不敢認，忙擺手說明：「那裡歸朝廷，我們只是出力而已，不過我還算有點銀子，我想，我們或許可以談。」
唐映菀眼裡都是狡黠，不似蓮心看到西鶴就如見鬼，從開門看到他第一眼，她眼底就冒了光。
確切的說，她其實很早就注意了他。
之前在大理寺的那一次她就深刻的感觸到，她身邊需要自己人。
如風，如影，衛嬤嬤，甚至蓮心，歸其根本都是封衍的人，哪怕現在是聽她的，可也不能違背封衍的命令。
在她要離開的事上就不能用她們，她們不可能瞞著封衍，所以，她得要一個完全聽命她，不受封衍左右的人。
如影的事後沒多久，她就想到了西鶴。
因為，他騙了她。
當初他躺在病床上同她說的那些話是有刻意的隱瞞，他不是武功不如如影才會被如影跟上，而是，他壓根就不在意如影跟著他。
當時事出緊急，她沒工夫去細想，後來一回想就發覺自己太想當然了。
一個能從貼樓逃出來的人會武功不好嗎？
那夜之所有會被她發現是因為一來他傷勢未愈，二來她的視力異於常人，他根本就想不到她能從那麼遠看到他。
而今日他能在如此狀態下到了門前蒼月才察覺趕到，更可見武功甚至在蒼月之上。
之前她是不知他的底細，所以沒有貿然行動，在知道他除了妹妹外，無親無故，還沒有國家，沒有家族這些牽連，簡直就恨不得當場就問他要不要跟著她干，條件只要不太過分，隨便開。
只可惜他一直待在療養院門外，到處都是封衍的人，她去了就引懷疑了，只能等。
誰知道，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那可不得抓住機會嘛。
不過她也是見過和藥廠談判的，知道這個時候她在上風，要立住，話出了口，不能顯出自己的急，所以，她儘量用為數不多的演技演出鎮定自若。
然而西鶴壓根注意不了，療養院不歸唐映菀和封衍管這事似乎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有些糾結。
但這糾結極短，就兩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從懷裡掏出一顆雕刻精美的狼牙遞給唐映菀道：「這是我的狼牙，和你們大梁的賣身契一樣，我跟你，什麼都可以做，我不要銀子，只要你照顧我妹妹。」
「什麼都做？你這是要把你自己賣給我，讓我養著你們兄妹二人啊。」
西鶴來大梁的時間不長，大梁話比唐映菀想的還差，聽不懂她在說笑，以為她覺得不值，可又不知要怎麼組織說服她，嘴幾開幾合才憋出幾個字：「你不虧。」
唐映菀被他逗笑了。
她何止是不虧，是賺大發了。
不過見西鶴如此，倒是忍不住又問一句：「那你是只聽命與我，是嗎？」
「當然，即使你狼牙丟了，我西鶴也認你，除非……」西鶴想了又想，似想起了什麼，煞有介事的警告：「除非你殺了月兒，那我只能殺了你。」
「我又不是殺人狂魔，沒事就殺人。」唐映菀無奈苦笑，不和這等大直男多說，伸手接過狼牙收入袋中，轉眼對蓮心道：「有人一起入宮了，現在不擔心了吧。」
蓮心都還沒完全回過神，不知道該怎麼應答，唐映菀就已經和西鶴前後腳的走了。
蒼月則是一個閃身，往大理寺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