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雪姬往事
「當你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斑駁細碎的陽光透過潔白的櫻花，灑在少女恬靜的臉龐上，她眼睛柔和的看著鏡頭，目光中流淌著些許留戀和不舍。
「最近我能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已經沒有了耐心，我怕我等不到你回來, 所以對不起，我食言了，我只能選擇最愚昧的方式來告訴你真相……」
隨著少女溫柔而又舒緩的聲音，一段美好而又殘忍的故意，如拉開的帷幕般，浮現在眼前。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 佞族並沒有搬到九黎，而那個時候的神女峰除了棲息著一群飛行靈獸之外，能看到最多的植物，就是連成一片的冰玉櫻。
冰玉櫻並不是靈植，而是大荒最常見的樹種。可是有一天，群樹中最大的那棵櫻花突然受到了息神的點化，擁有了能夠化為人形的能力。
從此以後，它成為了這塊領地的神，負責保護這方水土的安全，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大群人類突然舉族搬遷到這裡，並且迅速的在此地繁衍生息。
這是樹神第一次見到人類這種生物，它並沒有驅趕他們，反而是好奇的日日觀察。終於有一天，佞族的祖巫發現了這棵不同尋常、仿佛永遠都不會凋零的樹。
但是意外的是，善良的祖巫並沒有像是其他人類一樣，貪婪的對著樹神進行砍伐，反正是和它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這種友誼一直持續到樹神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於是，它親手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了佞巫，希望能夠得到她的照拂和關愛。
這棵幼苗就是後來的雪姬。
佞巫履行了對好友的承諾, 對雪姬呵護有加，但因為雪姬的身份比較特別，怕引來旁人的覬覦，於是佞巫只把她當做普通的樹苗栽種在庭院當中。
可能是因為幼苗神樹的香味實在是太吸引人，所以總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去揪小樹苗的嫩葉，甚至還有很多年輕女郎偷偷折下樹枝來製作香料。
佞巫突然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於是，她第一次利用自己的權利，將漫山遍野的冰玉櫻指定成為佞族的族樹，並且誰也不許私自砍伐，但凡有違反者，直接逐出氏族。
就這樣，在佞巫的庇護下雪姬健康的茁壯成長著，並很快成為了一顆茂密的大樹，再後來，佞巫突然發病意外身亡，根本來不及對雪姬的未來做好規劃就匆匆的離開了人世。
於是，佞族沒有一個人知道雪姬真正的來歷，大家都只當她是一棵比別的冰玉櫻生長得更好的普通樹, 甚至，因為她是佞巫生前親手栽種的，還將她移植到了佞巫的墳墓旁。
佞族的墓園和其他氏族的墓園沒有任何分別，因為是聖者的沉眠之地，所以肅穆寂靜平時很難見到人影，這讓已經產生靈智，並且對人類的生活擁有著極高興趣的雪姬很不習慣。
在日復一日的孤獨中，她選擇了沉睡。
就這樣，好幾百年過去了，直到一天深夜，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偷偷闖入墓園，並默默趴在佞巫的墳墓前抹眼淚時，她才從沉睡中甦醒。
她安靜的看著小男孩哽咽的懺悔自己的罪行……
比如，故意刁難僕人、偷偷把哥哥最愛的寵物淹死在河裡、為了博得父母的關注故意裝病、甚至所有做過的錯事都栽贓嫁禍給其他人……
他看著眼前的墓碑，一雙沾滿眼淚的眸子顯得特別的彷徨無措，「我不想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巫，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小男孩語無倫次的聲音迅速引起了雪姬的好奇心，可惜的是，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哭了一會，就拖著麻杆一樣的身影離開了。
後來，他又陸陸續續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在夜深的時候，一個人偷偷摸摸跑來，於是，雪姬就從他斷斷續續的哭訴中，得知了他的身世。
原來他叫銘心，是佞族最權貴的嫡系之後，因為母親在懷孕的時候遭到重創，所以他出生後因為先天不足無法覺醒任何力量，甚至身體比一般人還要虛弱很多。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普通人地位低下，在巨獸的面前就相當於一個廢物。於是他遭到了父母的嫌棄，雖然他們嘴上不說，但是行動上卻總是偏向孿生哥哥。
明明他們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受到的待遇卻是天差地別，哥哥總能輕而易舉的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切，而他只能在陰暗的角落羨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於是他產生了嫉妒的情緒，甚至屢次做出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事。
他今天不小心失手把哥哥的一個侍女給推下池塘淹死了。看到浮在水面的屍體，想到過去被她奚落的種種，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中居然有一種莫名的暢快。
他覺得自己邪惡極了，後怕不停的折磨著他……所以他又忍不住來找祖巫贖罪了。
雪姬靜靜的凝視著滿臉是淚的小男孩，不知怎麼回事，居然覺得他很可憐。她想要安慰他，卻發現，自己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樹，根本動彈不得。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哭完後擦乾淚水，再一次拖著瘦弱的身影走遠。
她以為他過一段時間還會來，可是，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來過。
直到第三年的春天，她才終於再次看到他。
但是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回事，她感覺他的眼神變了，變得死寂而又空洞，不像是一雙孩童的眼睛。
這一次他沒有哭，只是跪在佞巫的墓碑前久久不語。
就在雪姬疑惑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時，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面巴掌大的鏡子。
看起來只有八九歲的小男孩低沉而又迷惘的輕輕道：「祖巫大人……鏡神告訴我，它有辦法可以讓我得到想要的力量，而代價是我一半的壽命，我應該相信它嗎？」
他牢牢的握著手中的鏡子，就好像它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其實他心中明白，這面鏡子來歷有問題，自從擁有它，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可是……
他無法拒絕對力量的渴望。
他希望，他也能夠和哥哥一樣受到所有人的喜愛，也能夠被族長摸著腦袋叫一聲乖孩子，更希望父母的目光能夠多停留在他身上……他天真的以為，只要擁有能夠修煉的體質，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是，已經死去幾百年的佞巫怎麼可能會回答他？只有雪姬不停焦急的擺動著樹葉，想要阻止他天真的想法。
能夠汲取壽命的鏡子，能是好東西嗎？明顯是魔器啊！
很不巧的是，就在她使出畢生力量弄出動靜時，墓園裡卻起風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男孩咬破食指、滴下鮮血和鏡子達成了契約。
契約成立的一瞬間，原本就瘦弱的小男孩更加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因為精氣消耗太多，雙腿也變得無力，再也無法站立起來。
他一聲不吭的趴在台階上，像一條奄奄一息的土狗一樣忍受著劇烈的疼痛，當他終於和鏡子有了一絲奇妙的聯繫時，他哭了，那是喜極而泣的眼淚。
他發現……他好像可以借用鏡子的力量了，原來，它沒有騙他！
看著小男孩又哭又笑的趴在台階上，不知道為什麼，雪姬心中酸酸的。她忍不住想，如果我要是也擁有和人類一樣的身體就好了，她一定會抱抱眼前這可憐的小傢伙。
於是從那之後，雪姬擁有了樹生目標，她開始拼命的汲取空氣里的靈氣。
可是，不懂修煉沒有任何傳承的她，哪怕再努力，也只能讓葉子變得更加蒼翠，花朵開得更加熱烈，是根本不可能化為人形的……
就在她沮喪不已的時候，一個機會突然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眼前。那依舊是一個月高風黑的夜晚，一個衣衫不整的美貌少女萬灰俱滅的進入了墓園，然後找了一塊旮旯角，傷心欲絕的自刎了。
看著少女依舊溫熱的屍體，雪姬就像是著了魔般的催生著根須朝她慢慢爬去，終於，她碰觸到了他的屍體，並汲取了一點點少女的血液。
奇蹟的一幕突然發生了，她和少女居然產生了一絲奇妙的聯繫！她驚喜的發現，自己的意識居然能夠鑽進她的識海，從而控制她的肉體。
就這樣，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成為了人類。
快樂使她像個瘋子一樣操控著女屍的身體在墓園裡放飛自我的奔跑著，幾百年的束縛和孤獨，讓她化為了吶喊宣洩而出。
然而，就是因為她這不正當的舉動，引起了守墓員的注意，於是，她被冠以『擅闖墓園，並褻瀆先人』之罪，關進了小黑屋。
第二天，眾目睽睽之下，在一群人類鄙夷的圍觀中，衣衫不整的她被逐出了佞族。
作為一棵樹，雪姬的臉皮是厚的，她不覺得這事很丟人，也沒意識到被逐出佞族的後果有多嚴重，但女屍的家人卻怕受到牽連，飛快的和她斷絕了關係。
被掃地出門後，雪姬好奇的四處流浪。因為許久不進食，她越來越虛弱，這讓她終於意識到，人類是需要吃飯的！
於是她只能去山間採摘一些野果子來充飢，什麼好的壞的統統都往嘴裡塞。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正在懸崖上站樁修煉的佞天良。
流浪的途中雪姬是親眼目睹過人類跳崖自尋短見的，於是她連忙衝上去阻止。但……因為用力過猛，不小心把人給撲下了懸崖，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落入了瀑布之中。
莫名其妙被突襲，剛成年沒多久的佞天良憤怒的召喚出魂器想要殺氣始作俑者，沒想到卻看到了披著破布條，仿若一絲不掛的雪姬。
少女的酮體讓從未經過男女之事的他身體瞬間僵硬。
雪姬卻根本不懂男女大防，還一臉天真的問他為什麼要自尋短見？
佞天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前玲瓏的曲線在陽光的照耀下能令任何一個男人血脈噴張，他忍不住偷偷流了鼻血。意識到自己的孟浪，他慌忙的爬起水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朝著遠處飛奔而去。
毫無所覺的雪姬追了上去，「餵你別跑啊！」
佞天良僵硬的停住腳步，他以為她要讓他負責。沒想到她卻開口問道：「你是佞族的嗎？我剛剛看到你腰間的令牌了。」
佞天良喉頭滾動著，沙啞的回答道：「是。」他忍不住想，如果她要他負責的話，他該如何向父母交代？
就在他腦子亂成糊醬的時候，耳邊卻傳來少女興奮的聲音：「那真是太好了！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就是你們氏族是不是有一個叫做銘心的孩子？我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腿好了嗎？」
雪姬的三連問讓佞天良愣住了，彼時的佞銘心還是一個成天躺在床上的癱瘓小孩，他當然不認識。於是搖了搖頭：「我從未聽說過一個叫做銘心的孩子。」
雪姬很失望：「好吧！」
其實，在她擁有人類的身體後，她曾無數次想要進入佞族，去看看當初那個可憐的小傢伙，但是她實在是太出名了，門口的哨兵一看到她就進行驅趕，她根本進不去。
見少女久久不再言語，甚至還有轉身離開的趨勢，佞天良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不是想讓我負責嗎？」
「什麼是負責？」雪姬一臉莫名其妙。
佞天良不敢轉身，只滿臉通紅的解釋道：「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體，理應是要對你負責的。」
雪姬更納悶了，「我天天光著身體，那豈不是每一個看到我的人都要對我負責？」她說的是樹形的她，她並不能理解人類對衣服的『執著』。
聽到這番虎狼之詞，佞天良害羞的表情瞬間定格住了，他深吸一口氣，還想再說點什麼，沒想到少女卻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