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國運反噬,殺了個皇子

  乾清宮。

  姜崢剛從玉棺中醒轉,就隱隱感應到了姜淮近乎失控的真氣。

  只是一轉眼,姜淮就憑空出現在了姜崢面前。

  「你為何不阻止他?」

  姜淮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但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慌和怒意。

  畢竟那個女人帶給她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姜崢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如何阻止他?當年之事,雖是那個女人發瘋,但你我皆有過錯,如今他們夫妻好不容易有機會重逢,若此時我再阻止他,那與逼他去死何異?」

  姜淮語氣有些煩躁:「那我們便放任他把那個女人迎回來?就以她的個性,還能有我們的好日子過?」

  看她如此,姜崢心頭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怒氣。

  若是可以,他也不希望那個女人回來。

  但趙定邊把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若自己還拒絕,且不說趙定邊會不會如何,光是麟羽閣內的荒國人,心中就會生出嫌隙,若是傳出去,對荒國民心軍心的影響,比那女人要惡劣一百倍。

  而且,那個「辛巳」本來就是針對趙定邊來的。

  不管是拍賣的東西,還是開出的價碼,早已經將趙定邊的心理摸得透透的。

  這件事,其實從「辛巳」將拍賣品和拍賣價碼提交上去,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與趙定邊無尤。

  而自己,也沒有半分能夠扭轉的權利。

  這「辛巳」究竟是誰?

  竟然如此歹毒!

  姜淮愈發心慌:「為今之計,只有你勒令趙定邊不要去找,若那女人回來,那荒國就完了!」

  姜崢微微蹙眉:「若那女人回來就能讓荒國大亂,趙定邊定然不會讓她回來,這一點你無需擔憂。」

  姜淮冷笑:「是!你相信趙定邊,自然也相信他阻止那女人禍亂荒國,但我呢?你想一下,因為那個女人,我重傷垂危了多少次?我僥倖能活下來一次,活下來兩次,難道每次都能活下來?」

  聽到這話,姜崢沉默良久:「放心……」

  他還欲說什麼,卻被姜淮暴躁打斷:「你不要告訴我會幫我求情!堂堂皇家,卻要向臣子求情,你活得不憋屈麼?」

  姜崢眯了眯眼,語氣中的煩躁之意反而消失了:「如今只是找到了消除國運反噬的契機,並不意味著趙定邊直接有了消除的能力,那『辛巳』費勁心機,直接要走了破天戟,你當真認為他是在幫助趙定邊麼?我只怕這次,趙定邊不僅沒辦法把人接回來,反而會因此深陷險地。」

  姜淮眼睛一亮:「正好!趁機殺了他,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放肆!」

  姜崢頓時猶如一頭暴怒的雄獅,鬚髮盡皆揚起,看起來凶厲可怖。

  姜淮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怯意,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怎麼?難道你不想殺了他麼?」

  姜崢怒意更盛:「若真是殺了他,荒國就能徹底安定下來,朕早就下手了!相反,殺他荒國必大亂!」

  看著他充滿血絲的眼睛,姜淮不由陷入了沉默。

  的確。

  自己這個弟弟手中握有一個必殺趙定邊的手段。

  但這個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

  此行若是想落井下石,的確是另外一種殺掉趙定邊的方法,但也不是那麼好殺。

  畢竟,姜淮實打實能聯繫上的高手並不多,且不說都不是趙定邊的對手,單是願意出手的就幾乎沒有,整個荒國幾乎沒有人仇視趙定邊,包括哪些與武將站在對立面的文官,也是想要爭取更大的權力,對趙定邊本人還是極為敬重的。

  畢竟,這個男人幾十年為國為民,除了孫子是紈絝之外,一輩子幾乎沒有污點。

  別說宗師級的高手,就算是低層次的力量,也只有部分飛魚衛可以用。

  所以怎麼落井下石?

  姜淮心頭微沉,難不成我帶一隊飛魚衛高手去伏擊他,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況且從上次內河事件以後,趙定邊整個人都警惕了不少,縝密如他,一定為家人留了不少後手。

  即便真能這樣殺掉他,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到時趙家舉家逃亡,與直接衝突又有什麼區別?

  就算是姜淮,也不得不承認姜崢說的對。

  但……

  我怎麼辦?

  此刻,姜淮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

  我為荒國嘔心瀝血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過上這種躲躲藏藏,膽戰心驚的生活麼?

  一個男人,因為她的妻子,多次把自己打成重傷。

  另一個男人,為了所謂百姓,棄自己的安全與自由於不顧。

  憑什麼?

  姜淮臉上陰晴不定。

  姜崢卻是說道:「皇姐不用擔憂,有我在,定護你周全!」

  姜淮還想說什麼,卻感覺一股強大的氣息飛速逼近。

  是他!

  她嚇了一跳,當即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果然,沒過一會兒,曹公公就踩著小碎步走到了門口:「皇上,您睡了麼?」

  「夜半驚醒,何事?」

  姜崢聲音中帶著一絲困意。

  曹公公小聲說道:「鎮國公求見,您見不見?」

  姜崢笑罵:「定邊來了還用通報?大伴兒你怎麼越活越不懂事了?」

  「奴婢知錯!」

  曹公公笑著認罵,隨即輕輕推開了門,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鎮國公,請!」

  等趙定邊進來以後,他便輕輕地關上了門。

  趙定邊龍行虎步,徑直走到了姜崢榻前,「撲通」一聲將豬後腿卸到了地上。

  姜崢也愣了一下,看著豬後腿滿是不解:「定邊!你這大半夜找我來,是來約我一起烤豬腿的?」

  「唉……」

  趙定邊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邊,兩人看起來就像是毫無芥蒂的兄弟,他指著地上的豬腿:「我的破天戟就換了一個這個。」

  「嗯?」

  姜崢愣了一下,怎麼都沒有想到,林陳雄口中的那個消除國運反噬的契機,竟然是一條野豬後腿。

  這……未免也太離奇了吧?

  趙定邊搖了搖頭,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美的冊子,遞給了姜崢。

  姜崢定睛一看,只見冊子封面上刺有錦繪,上書「麟羽閣」三個大字,正是麟羽閣對拍賣品的鑑定結果。

  常年混跡於麟羽閣,這種鑑定冊他見多了,但這麼厚的還是頭一次見,上面將鑑定過程完完整整地敘述了一遍,最終才寫出鑑定結果。

  「經麟羽閣鑑定師決議,此物有九成五的可能是國運反噬轉移所致?」

  姜崢臉色有些驚異,他也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能將國運反噬轉移的奇特手法。

  只不過……

  只有這麼一坨東西,能證明什麼?

  他不由開口問道:「除了此物以外,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有!」

  趙定邊神色凝重,隨即從腰間摸出一個錦囊,打開口將裡面的東西倒在了手中,卻是一灘泥土。

  姜崢捻起來一撮,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平鋪在冊子上,借著燈光將裡面的植物碎屑和昆蟲屍體挑了出來,又望了一眼豬後腿的毛皮,沉吟良久之後說道:「西隴山脈,望歸山附近?」

  當年西隴關一戰,雖然荒國險之又險地將西隴關奪了回來,但傷亡慘重,士氣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為了鼓舞士氣,姜崢去那裡與戰士們同吃同睡,而且還將山裡的植被編入到了荒國的《萬物志》當中,宣示這裡就是荒國的領土,還找到了一些農作物帶了回來。

  所以對那裡的地貌與物種,姜崢相當熟悉,只是稍加思索就判斷出了大致位置所在。

  趙定邊沉聲道:「我打算去一趟!」

  姜崢嘆了一口氣:「但僅靠這兩樣東西就冒然前去,未免太過衝動。望歸山雖然處於荒國地界,但深入西隴山脈腹地,地勢崎嶇艱險,又毗鄰魏國,恐怕會有危險。那『辛巳』明顯別有所圖,又奪去了你的破天戟,此行實在太過危險。」

  趙定邊搖頭:「即便希望渺茫我也要去試一試,至於安全你不用擔心,我自問六國地界罕逢敵手,就算那辛巳真的機關算盡,我也不會讓他得逞!」

  「可……」

  姜崢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勸說,而是問道:「上次麟羽閣開閣,這『辛巳』便將砍山斧的蹤跡交予你,前些日子出門,可有找到弟妹蹤跡?」

  趙定邊神色帶有一絲悲痛:「砍山斧的蹤跡倒是找到了,但人卻沒有見到,卻不曾想沐言城和上涼城發生了那些事情,也不知信息是真是假。」

  姜崢語氣凝重:「你有沒有想過,這從始至終都是一場針對你的陰謀?」

  他的擔憂並不是裝出來的,一開始他的確有些擔心趙定邊把那個女人帶回來。

  但現在越來越感覺奇怪,近二十年平安無事,為什麼這些天頻繁冒出來關於那女人的消息?

  砍山斧。

  沐言城和上涼城。

  還有這轉移國運反噬的方法。

  三件事情,件件戳向趙定邊的軟肋。

  相較於她真的要回來,姜崢更願意相信這是某些人精心設計的陰謀。

  趙定邊卻是搖了搖頭:「管他陰謀不陰謀,你我兄弟二人縱橫了這麼久,什麼陰謀沒遇到過,什麼陰謀怕過?我七十多歲了,帶出來一個一品境的兒子,也給國家培養了一些可用之才,早就活夠本了。且不說幕後之人有沒有威脅我的實力,就算真的能殺了我又能如何?

  就是無敵和昊兒,一個天生性子憨,一個只會耍小聰明,若我真是走了,還得勞煩你照顧他們。」

  姜崢連忙擺手:「還沒出發,莫要說這些喪氣話。需要幫手麼,大內侍衛、飛魚衛和軍隊任你借調!」

  趙定邊思忖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大內侍衛和飛魚衛還是得留在京都,此事不宜打草驚蛇,我帶著鎮國衛秘密趕過去就行,不過到了以後,我可能會小幅調用軍隊,畢竟望歸山緊挨著魏國,若是把握不住軍情,恐怕還真會身陷險地。」

  「這般的確穩妥!此去多加小心。」

  姜崢拍了拍他的胳膊,言語真誠道:「這事兒也怪朕,若是沒有當年的事情,你們夫婦何苦分別這麼多年,如今年逾七十還要這樣冒險,我心中有愧!」

  「都過去了!」

  趙定邊也是有些動容,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說道:「如今荒國男兒皆已成長,魏國又折損一位宗師。若,若我這次真能把她尋回,便辭官去塞上放牛牧羊吧!」

  聽到這話,姜崢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他就知道,問題繞來繞去,終歸會回到這個問題上面。

  剛剛打跑異族的時候,趙定邊就幾次三番地找自己要辭官,被自己苦口婆心勸說了回來。

  重新奪回西隴關,將西隴關建成銅牆鐵壁之後,他又找自己來辭官,又是拼了命地把他留下。

  若是能放,早就放走了,哪個皇帝願意身旁有一個功高震主的大將軍?

  的確,如同趙定邊所說,相較於幾十年前,荒國軍隊實力突飛猛進。

  但還是那句話,荒國百姓吃飽飯才幾天?

  就算軍力進步再快,高端戰力上來說,比起魏國還是有些許差距,至少魏國現在還是有宗師坐鎮,只不過沒有擺在對陣荒國的戰場上。

  若在新的領袖成長起來之前,趙定邊就退了,魏國傾盡全力押寶荒國戰場怎麼辦?

  至少也要等到馮千鈞將運加身,突破到宗師再說。

  姜崢不自然地笑道:「此事,等你回來再議。」

  趙定邊嘆了一口氣:「記得無敵小的時候,我家那口子對他說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等日子安穩了,我們一家三口就去塞外放牛。這小子從小就覺得放牛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讓他練武,他偷偷放牛,讓他讀書,他偷偷放牛,即便現在成神武大將軍了,也整天想著把魏國打趴下,然後把他娘從外面接回來,一起去塞上放牛。你老了,我也老了,雖然有修為在身,可能還有個一十二年能活,但總要把世界交給年輕人啊!

  如今軍中小伙子銳意進取,朝中雖然文運未興,卻也能臣遍布,到時該為百姓勞心的勞心,該放牛的放牛,又何苦……」

  姜崢搖頭一笑:「你放心尋妻便是,等你們夫婦攜手歸來,我便在西郊開墾一片草場贈予你們一家,牛啊羊啊要多少有多少!」

  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悶。

  趙定邊看著自己的老夥計,眼神之中滿是滄桑。

  相似的場景,他經歷過很多次。

  這次,幾乎是場景復刻,唯一不同的是,兩人的白髮都多了很多。

  終於,他點了點頭,笑容中帶有一絲苦澀:「這樣也罷,先等我把她尋回來,都是一起熬苦日子過來的,一把年紀,有什麼說不開的?」

  這番話,說得姜崢眼眶都有些酸脹,揉了好幾下才微微笑道:「一定要把她尋回來,此去小心行事!」

  「嗯!」

  趙定邊緩緩站起身來,本來挺拔的身影,似乎變得佝僂了不少。

  接著,他便扛著肉坨坨,離開了乾清宮。

  把她尋回來……

  我還能尋她回來麼?

  姜崢則是半躺在軟塌之上,怔怔出神。

  良久良久,姜淮的嘆息聲將他驚醒。

  他轉過頭去,發現姜淮也有些出神,不由笑道:「我們四個之中,只有他沒變。」

  姜淮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沒有反駁:「嗯……」

  的確沒變。

  依舊是那麼敢愛敢恨,依舊被大義綁著,絲毫動身不得。

  唯一變了的,是看向自己的眼神。

  初遇時,他看自己的眼神和姜崢一樣,明明年齡比自己小,卻像是看著妹妹。

  但現在,這眼神再也不會從他雙眼中出現了。

  若再與他相見,他只會像看到仇人,或者說就是看到仇人。

  姜崢嘆了一口氣:「這次隨他去吧,別阻撓了,都老了,累了。」

  姜淮只是點頭,沒有做聲。

  姐弟倆在殿中坐了很久,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姜淮懷中一團亮光忽隱忽現。

  姜淮眼神微喜,便直接掏出一頁紙。

  這便是從麟羽閣內拍來的具有燭九陰血脈的蛇女訂單,相較於原本的訂單多出了一個麟羽閣的徽記,此刻發光的就是這個徽記。

  姜淮將亮光的一面照在牆上,很快牆上就出現了兩個人影,人影晃晃悠悠抬著一個箱子,像是大漢神朝時期的皮影戲一般,動作有些滑稽,又有些誇張,隨著徽記明滅和若隱若現。

  徽記明滅頻率越來越快,人影也逐漸凝實,在徽記從閃爍到常亮的時候,黑色的人影瞬間有了顏色,兩個人直接從牆壁上踏了出來。

  為首的一個,正是拍賣官林陳雄。

  而後的那個,則是戴著一個鑲金的面具,面具上刻著「麟羽閣」三個字。

  「嘭!」

  巨大的箱子落地。

  林陳雄微笑著向姜淮拱手:「長公主,好久不見!」

  姜淮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上次見面,我與林兄貌若同齡,今日相見,林兄看起來不過是加冠之年,我卻即將青絲染霜,素麵玉膚皆以成空,真是可嘆啊!」

  林陳雄笑著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袍子說道:「穿了這身衣服,便是將生命全部都交給了麟羽閣,早已沒有了歲月的概念,即便青絲常駐,又有什麼意義?倒是長公主你,發出此等感慨,還不是太久沒有照顧我們麟羽閣的生意了?」

  「林兄實在會說笑!」

  姜淮拱手客套了幾句,便將目光投上了木箱,林陳雄知道對方也不想跟自己有太多交集,與身後之人對視了一眼,便向牆面走去,化作兩道黑影,做著那些滑稽的動作消失了。

  麟羽閣的人走了之後,姜崢輕輕拍了拍木箱,輕聲嘆道:「也不知這蛇女,燭九陰之血脈究竟有幾何。」

  當年姜淮走火入魔,時時刻刻都在死亡邊緣徘徊,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修煉上古秘法。

  祭萬妖血,成功德身。

  只不過,這秘法殘缺,無法祭煉純血妖族之血,只得祭煉混血。

  這些年,姜崢幫她找了不少妖血人裔來祭煉,終於助她擺脫魔障,突破宗師。

  期間姜淮還盯上過姜芷羽,結果剛說出口就被姜崢一耳光打腫了臉。

  好在,這件事情翻篇了。

  每祭煉一種妖血,姜淮就能獲得對應的能力,妖血越強,能力就越強。

  這蛇女擁有燭九陰的血脈,也不知道能不能獲得燭九陰的能力。

  畢竟那可是上古傳說中的神,得擁有多麼驚世駭俗的手段,哪怕只得到九牛一毛……

  姜淮目光閃動,微微點了點頭:「雖然血統高貴,但妖血對於人裔來說,終究是個禍害,抽乾妖血雖可能致使殘障,但總好過被人賣來賣去。」

  她說話聲音很大,像是對姜崢說的,也像是對木箱裡面的蛇女說的。

  木箱之中,似乎傳來一陣異動,裡面的蛇女看起來很驚惶。

  姜淮這才打開木箱,放出了裡面的東西。

  於是,小小的一隻爬了出來。

  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全身柔若無骨,肌肉雖有力氣,卻很難維持站立,反而更習慣爬行,舌芯輕吐,尚未化作人舌,自然也不能口吐人言。

  見是這般場景,姜淮心中微微一喜。

  人族生來肉體孱弱,襁褓周年,方可行走。

  多數妖族,卻從出生開始便能爬行覓食,幼年血脈極強。

  所以,妖血人裔剛出生之時就是妖血優勢最大的時候,年紀越大,體徵就越向人族靠攏。

  換個方向來看,越晚表現人族體徵的,血脈往往越強大。

  這蛇女,雖說燭九陰血脈稀薄,但如此年紀還表現出蛇族習性,更是說明燭九陰血脈強橫。

  說姜淮不高興,那是假的。

  她俯下身,將蛇女抱了起來,便感覺一層細密的鱗片纏上了自己的胳膊。

  有些涼。

  她厭惡這種感覺。

  但越厭惡,就越興奮。

  只從臉蛋上來看,這蛇女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娃娃,五官精緻,看起來頗為好看,但那雙三角眼卻充滿著恐懼和戒備,總歸讓人心中有些不舒服。

  姜淮微微一笑:「瞳術了得,希望你當真具有燭九陰血脈,哪怕只有最稀薄的一絲。」

  姜崢微微皺眉:「這么小一個娃娃,若是把妖血祭煉乾淨,恐怕……」

  姜淮也有些猶豫,年紀越小,人族血脈就越弱勢,抽乾妖血的後果也就越嚴重。

  這么小的年紀,恐怕會死。

  不過她張了張嘴,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而說道:「倒也未必,如今我實力精進不少,掌控力突飛猛進,若真是處處小心,未必會傷到她。不過需要全神貫注,時間也需要不少。這樣吧,我閉關一個月,若能做到無傷祭血那便試試,若是做不到放棄便是,這一個月莫要打擾我!」

  「竟如此神奇?」

  「上古秘法神奇之處多了,神朝之前,各種奇詭驚艷之術交相輝映,真是盛世光景。」

  姜崢搖頭笑道:「那種世界,終究只是修行者的盛世,對百姓與煉獄無異。如今王朝世界,雖仍有貧寒之疾,但好歹百姓能挺直腰杆活下去,這才是真正的盛世光景。」

  姜淮嗤笑一聲:「不過是被妖與修行者欺壓和被權貴欺壓的區別,又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姜崢擺了擺手:「此事繼續爭論無益,不談也罷!皇姐快去閉關吧,莫要傷她性命!」

  「嗯。」

  姜淮微微點頭,便抱著蛇視眈眈的小蛇女,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轉瞬之後,她便出現在了一個道場之中。

  小蛇女仍舊滿是戒備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姜淮也不生氣,反倒是把小蛇女放在了地上,指著旁邊的米麵布袋,神情木然命令道:「這些天,你就在這裡老老實實呆著,別亂跑知道麼?」

  小蛇女微微有些錯愕,她能從姜淮身上清晰地嗅到危險的味道,這味道比她以前見的所有人身上的都要強烈。

  可以說,姜淮讓她感覺到了生死危機。

  但卻偏偏沒有動她。

  這……

  小蛇女瞅了一眼旁邊的米麵水油,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等轉過頭來的時候,姜淮已經消失不見了,道場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

  乾清宮中,姜崢兀自佇立良久,這才輕輕吐了一口氣,輕聲喚道:「大……」

  他本身是想叫大伴兒的,卻忽然有些厭惡這種事事都使喚人的感覺。

  搖了搖頭,便自行離開了乾清宮,徑直往坤寧宮走去。

  值夜的李公公見了連忙請安。

  姜崢只是輕聲問道:「皇后睡了麼?」

  李公公趕緊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失眠之症纏身已久,不到卯時睡不著的。」

  「唉!」

  姜崢輕輕嘆了一口氣,便朝皇后臥房趕去,李公公趕忙跟上,正準備扯著嗓子通報皇上到了,卻被姜崢揮手制止。

  李公公看去,發現姜崢給自己使了一個眼神,便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當值的位置。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誰?」

  皇后聲音微驚,還從沒人深夜這麼敲過門。

  即便是那些太監,也會扯著尖細的嗓子小聲問安。

  遇見這種忽然敲門的,還真有點驚訝。

  姜崢清了清嗓子:「卿容,是我。」

  卿容是皇后的名字。

  皇后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喜上心頭,連忙上前開門。

  看到確實是姜崢,頓時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因為姜崢平時都是叫她皇后,很少這麼親切地叫名字。

  上次這麼叫,還是剛成婚的那年。

  那時候的自己,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而姜崢剛剛登基,已經是一個青中年帥哥了,有氣質有閱歷,堪稱少女殺手。

  眼前的姜崢,雖然面容蒼老了許多,對她卻還是那麼有吸引力。

  掐了掐手背。

  疼!

  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皇后看著姜崢溫煦的目光,喜不自勝:「皇上,你怎麼來了?」

  姜崢板著臉:「叫我崢哥!」

  皇后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一雙保養得當的雙手不安地糾結著。

  明明喊得那麼親切。

  卻為何要板著臉?

  姜崢:「……」

  他有些尷尬,明明那狗東西板著臉說「叫我趙日天」的時候那麼有喜劇效果,時常能把自己逗樂,怎麼到自己的時候就沒這效果了?

  於是他只能笑道:「你我本就是夫妻,皇上皇后的叫著未免太過生分,還是叫我崢哥吧。」

  「嗯!」

  皇后頓覺心中一暖,只想快點把這兩個叫出口,但話到了嘴邊卻是愈發惶恐。

  姜崢微微一笑,也不為難她,便關上門,攬著她的肩坐到了榻上。

  「今日,你為何要拍下那麼多丹藥?」

  「我觀皇……崢哥近些日子每每去往其她姐妹宮中,神色都要憔悴一分,便想著買些丹藥來,給你調理調理身子。」

  姜崢愣了一下:「確實憔悴了幾分,不過是因為擔憂芷羽病情,並非……」

  皇后:「啊對對對……」

  姜崢:「……」

  他想繼續解釋,但感覺這麼解釋顯得有點像嘴硬。

  都怪姜淮。

  七老八十了還催促自己生個小皇子。

  這不是老不修麼?

  而此時,皇后已經掏出了一顆回春丹,送到了姜崢嘴邊:「崢哥,吃藥。」

  姜崢:「……」

  「崢哥,天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差李公公送你回乾清宮。」

  「為何要走,我今天便住坤寧宮了。」

  「可是……我那絲綢和香水。」

  「無妨!先住下再說,這幾天我都在坤寧宮了。明天我便去敲打一下那狗東西,接了懸賞,卻發貨這麼慢。」

  「……」

  ……

  鎮國府。

  趙昊爬在軟塌上,哀聲連天。

  雖說都是些皮外傷,而且有鎮國府的上好藥材治療。

  但這大半夜的,被這麼吊起來胖揍一頓,誰受得了?

  他瞅著趙定邊,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也沒扯謊啊!」

  老爺子一巴掌打在了他腦袋上:「你也沒說誘餌就是消除氣運反噬的契機啊,一拋就是這麼大的由頭,你爺爺差點沒接住。」

  趙昊撇了撇嘴:「誰不知道您智勇雙全鎮國公,聰明勇敢有力氣,有這個爺爺我都羨慕我自己,什麼梗您接不住?」

  老爺子揉了揉拳頭,這孫子雖然在夸自己,但總感覺這形容怪裡怪氣的。

  強忍住再給他來一捶的衝動,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到底怎麼樣才能消除氣運反噬?」

  趙昊咧了咧嘴:「有這麼好的問題,您剛才怎麼不問?」

  老爺子冷笑:「我剛才只顧著打你了,哪來的工夫問?」

  趙昊:「……」

  老爺子:「快說!」

  趙昊攤了攤手:「這我哪知道啊,辛巳偽造的!」

  「辛巳!」

  老爺子眯了眯眼睛,拍賣會上他就猜出辛巳跟趙昊有關係了,但究竟關係有多深,他還真有點猜不出來。

  他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趙昊:「你跟辛巳怎麼認識的?」

  趙昊信口胡謅:「就青樓裡面認識的,辛巳是個摳腳大漢,非要點名讓我們的玉露陪,我就說玉露姑娘只賣藝不賣身,他就直接甩我了一萬金。您也知道,我這輩子都沒有因為錢低過頭,就直接把錢掀到了地上讓他滾蛋。

  結果他不但不滾蛋,還威脅我下次見面就用砍山斧砍了我的小勾勾,您說這我能忍麼?」

  老爺子眼角抽了抽:「然後你怎麼了?」

  趙昊高冷一笑:「我當時就把玉露叫過來陪了他三天三夜。」

  老爺子:「……」

  對於趙昊這番話,他最多只能信三分。

  便繼續問道:「然後呢?」

  趙昊笑了:「然後?這辛巳妄稱英雄,才跟玉露姑娘交手三天三夜,就潰不成軍了,跪在床榻上連連叫媽媽。然後我就讓他幫我做一個餌,當時給他了幾個選項,他直接選的這個。」

  老爺子眯了眯眼:「你怎麼知道他是偽造的,而不是真能轉移國運反噬?」

  趙昊攤了攤手:「這我就不知道了,您要是想問我可以聯繫一下他,不過估計他不太願意見你。」

  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擺了擺手:「不用了,何必強人所難?」

  趙昊微微有些錯愕。

  昨天老爺子回來的時候,他一直感覺老爺子狀態有些不對勁兒,卻說不出不對勁兒的地方在哪。

  但現在,他都不想弄明白究竟怎麼轉移國運反噬?

  莫非奶奶她……

  趙昊心頭一揪,他心中也有些不確定,奶奶是已經自行痊癒,不想見到老爺子。

  還是……已經不需要痊癒了?

  老爺子又開口問道:「所以我的破天戟呢?」

  趙昊指了指小書房的位置:「剛才您進宮的時候,我已經給你放過去了!」

  老爺子無語了:「你心也真是大,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拿來跟別人做戲。」

  「嗐!」

  趙昊拍了拍病榻:「您孫子別的可能不行,但看人是真的准,你都不知道辛巳的胸懷有多麼大,不可能貪墨您破天戟的!」

  老爺子瞥了他一眼:「才認識幾天,你就知道胸懷大?」

  趙昊一臉篤定:「是真的大!」

  老爺子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隨你吧!以後別對自己眼光太自信,不然遲早會吃虧。」

  「啊對對對……」

  趙昊小雞啄米地點了點頭。

  心中卻是輕笑。

  我的眼光可能不准,但明心文星絕對不會。

  如果我連我的外掛都不信任,我還能信任什麼?

  他笑嘻嘻道:「爺爺,天色不早了,您趕緊休息吧!明天開始還得辛苦您好好唱戲呢!」

  「嗯!」

  「記得給火麟馬下藥。」

  「行!」

  老爺子站起身,深深望了趙昊一眼,心想自己孫子這麼老陰比,難怪能瞞我那麼長時間。

  失去破天戟。

  然後火麟馬拉肚子。

  就是明面上告訴姜淮,自己的實力下降了一個檔次,到時候魚兒就更容易上鉤了。

  嘖嘖……

  這狗東西。

  揍他不虧。

  老爺子回屋睡覺以後,趙昊也只能挪下病榻,碰到幾次傷口,疼得呲牙咧嘴,一步一挪才回到自己臥房。

  「這小老頭,下手可真重啊!」

  剛推開門。

  就有一個很大的胸懷迎了過來,將他裹到了懷裡。

  「好弟弟,你沒事兒吧!」

  「沒事!也就差點被打死,你可真是講義氣,小老頭打我的時候,真就一下手都不幫啊!」

  「你以為我就不痛苦麼?剛才你被打的時候,我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看著你被打,你身體疼一下,我的心就疼一下。」

  「呵呵……」

  趙昊冷笑一聲,俯身從床下搓出了一瓢瓜子皮:「那你告訴我,這些瓜子皮怎麼解釋?」

  凰禾:「……」

  趙昊也迷了:「你這隱匿工夫也真神奇嘿!當著老爺子面嗑瓜子兒都能不被發現。」

  凰禾謙虛道:「低調,低調!」

  趙昊怒極:「你以為我在誇你麼?」

  凰禾訕訕笑道:「好弟弟,莫生氣,姐姐給你療傷。」

  說罷,直接將趙昊扯到了被窩裡,真氣小心翼翼灌入他的經脈,溫養著受傷的肌膚。

  「你慢點!我滿了。」

  「啊?這麼不經灌?」

  「我沒有丹田……」

  「奧……」

  淳厚的真氣緩緩流淌。

  流進了心窩裡微微蕩漾。

  不得不說!

  還真有點舒服嘿!

  還沒過一會兒,趙昊就生出了一絲困意。

  但要說困吧,也沒有完全困,閉上眼睛快一刻鐘了,還是睡不著,便直接腦補著數星星。

  可數了一會兒,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我明心文星周圍那麼多星子,再數那些不存在的星星是不是多少沾點?

  於是,他開始數星子。

  第一顆,代表姜芷羽,還是那麼白白嫩嫩,比起之前帶上了些許少女粉。

  第二顆,代表黑臉漢,白光璀璨,紅光也明亮的嚇人。

  第三顆,第四顆。

  ……

  第十七顆,代表姜東升,一會兒黑氣勃發,一會兒白光璀璨,也不知道這位仁兄是不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第十八顆,代表姜太升,黑氣虛弱,白光也虛弱,昏暗的光亮一閃一閃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亞子。

  這種情況他見過。

  當時那伙綁架他的魏國歹人,死的時候,星子直接滅了。

  霧草!

  我太升哥要死了?

  與此同時,他看到了另一顆星子不停激盪,一看情緒就非常不穩定。

  這顆星子代表的是……

  曹公公?

  霧草!

  死閹黨殺了我太升哥?

  趙昊猛得睜開眼:「嗚嗚嗚嗚嗚……」

  凰禾聽見聲音,趕緊把他的腦袋從懷裡掏出來:「好弟弟,你咋了?」

  趙昊趕緊問道:「凰禾姐,你有沒有感覺外面有人打架?」

  凰禾愣了一下,連忙閉上眼睛,眉心隱隱有光芒閃動,片刻之後睜開了眼:「還真有,七十九里東偏北,一人死亡一人垂危,還有一個正在往回飛。」

  趙昊沉默了好一會兒,默默補充了一句:「Skr!」

  片刻之後,凰禾背著趙昊飛快往始發地趕去。

  掛在凰禾背上,趙昊體驗了一下什麼叫做飛一般的感覺。

  呵呵,區區老楊,還想跟火麟馬爭寵。

  你們兩個加起來都沒有凰禾姐騎著……

  等等!

  好像有點不對。

  趙昊甩了甩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到腦後。

  還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事情本身。

  據黑臉漢說,姜太升很年輕的時候,實力就達到了二品巔峰。

  後續雖然沒有繼續展露實力,但應該已經突破一品了,跟曹公公的紙面實力是基本持平的。

  可現在……

  還有,曹公公為什麼要殺姜太升?

  這一切都感覺有些魔幻。

  很快,兩人趕到了一處荒涼的木屋。

  然後……

  趙昊看到了一具乾屍。

  雙眼被挖,血液流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