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功高震主

  第232章 功高震主

  歷史的詭異之處就在於,能夠扭轉天下大勢的人大概很多年才會出現,但是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出現。

  顯然,劉秀就是這樣的人,兩漢四百年,只出了一個劉秀,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其興也忽焉,其亡也忽焉。

  此戰,漢軍獲得了空前的戰果。不僅以少勝多擊敗了新莽軍,消滅了其主力,還繳獲了大量的物資,一個多月的時間都沒有搬運完。

  經此一戰,新莽王朝徹底崩盤,各地豪強紛紛誅殺新朝地方官,服從漢軍政令。

  長安城內一片慘澹,「陛下呀,我愧對你的期望。」

  大司空王邑淚流滿面,匍匐在地上,這一戰,新莽再無大軍可以鎮壓起義了,就如同當年的巨鹿之戰,也如同後來的官渡之戰,一戰定乾坤。

  「怎麼會如此?」

  「那可是四十萬大軍呀?」

  「難道是天要亡朕?」

  王莽質問蒼天,悲憤無比,嘴唇都在顫抖,這演技,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求陛下賜死。」大司空王邑心如死灰,他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死什麼死,你可是朕的堂弟,如今呀,叛軍怕是要打過來了,長安守得住嗎?」

  「陛下,臣誓死保衛長安,為陛下盡忠,反賊要動陛下,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想逃,你這樣,找一個和朕外貌相似的人,頂替朕,他們打進來,伱帶著他逃吧,逃不了就自裁吧,只是這樣就……」

  「陛下,臣不怕死。」

  王邑的目光忠充滿堅定,他的一切都是王莽給的。

  「唉,朕不忍心,要不你隨著朕一起逃吧。」

  「不,臣若是逃,他們會以為陛下詐死,臣不逃了,唯願陛下萬年!」

  兩人一副臣忠君仁的樣子,聊了許多,晚上王邑才回家,他回到家似乎鬆一口氣,背在身上的包袱不見了,死亡有時候並不可怕。

  而王莽,坐在龍椅上,輕輕無摸著龍椅的把手,「哈哈,先生果然厲害,現在就等著他們打進長安了,秀呀秀,光武中興吧,天命,我們才是天命,歲月不加身,輪迴吹復現。」

  ……

  劉秀這邊,趁著昆陽大捷,一路那是異常兇猛,攻城略地,可當他們抵達父城的時候,進攻了好幾天都沒有成功。

  此時他們在軍營中商議起來,劉秀的姐夫鄧晨感慨起來,「我們趁著昆陽大捷,一路上根本沒有遇到多少抵抗,可卻在父城碰到釘子了,一連著打了好幾天都沒有打下來,這守城的郡椽馮異當真是厲害呀。」

  這個時候,劉秀看向劉隆,「元伯,你對這些地方應該熟悉,可了解這個馮異?」

  元伯是劉隆的字,安眾侯宗室,他出生的時候,王莽專權,加緊篡奪漢室江山。

  公元6年(西漢居攝元年)四月,安眾候劉崇起兵反對王莽。劉隆的父親劉禮參與了這次軍事行動,行動失敗之後,被株連治罪,劉隆因為年齡不滿七歲,免於被誅殺。

  經歷了「滅門」之痛的劉隆長大之後,赴長安求學,知道劉秀他們起兵了,他自然來投靠。

  「實不相瞞,在長安求學的時候,我見過公孫幾面,算是認識,他這個人呀,文武兼備,精通兵法,現任潁川郡郡掾,奉命監護五縣,與父城縣令苗萌據城抵抗咱們,苗萌此人也是愛民如子,他手下的士兵也上下一心,所以咱們一時間攻打不進去,很正常,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呀。」

  鄧晨聽完,感慨起來,「如此一來,真是棘手呀,我們應該怎麼辦?」

  劉秀無奈,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們先不要和他們硬碰硬,先撤退,讓他放鬆警惕,以為我們大軍撤退,再想辦法把這個人引出來,藉機擒拿。」

  果然,他們在馮異親赴前線巡視的時候,把他給抓住了。

  一般人若是被敵人抓了,要麼投降,要麼被殺,沒啥好囉嗦的。

  但馮異顯然不是一般人,除了他認識的劉隆,當時他的堂兄馮孝,老鄉丁綝、呂晏都在劉秀帳下效力。

  他們一聽馮異被抓,都紛紛向劉秀保薦馮異,說這是個大才,一定不能錯過!

  劉秀自然不會錯過,他是個幹大事的人,一直都求才若渴,馬上親自召見馮壯士,要親自驗驗貨。

  兩人相見恨晚,痛飲美酒,談天說地,劉秀感覺馮異確實是個能挑大樑的人才,而馮異也覺得劉秀是一個非常值得追隨的明主。

  但是就在劉秀想把馮異收歸帳下時,馮異卻表示自己的老母親還在城中,希望劉秀能暫時放他回去,等他安頓好了,再帶自己下轄的五個城一起來投靠劉秀。

  劉秀是真稀罕馮異,也顧不上這其中是否有詐,當即對馮異的孝心表示高度表揚,並期待他早日歸來,就將他給放了。

  後來,馮異說到做到,果然信守承諾地投降了。

  昆陽之戰結束不久,劉玄便下詔命諸將會宛城。劉秀警惕性較高,認為其中可能有對他們兄弟不利的陰謀,勸兄長戒備。劉縯認為大會諸將是例行公事,一笑置之。

  劉家兄弟先是在婉城自己家人相聚,自然非常開心,喝得大醉,其中有一人更是吐了,眼眶紅腫的離開了,那人便是劉稷。

  劉稷是劉家三兄弟的同宗,幾人感情最為深厚,此人勇冠三軍。

  起兵之初,胡陽之戰時,劉稷被劉縯任命為漢軍先鋒官,選一隊人馬作為先鋒營,他選好之後,催動烏騅馬率領先鋒營快速離開大軍,奔新軍而去。

  縣尉看到一將統兵加速前來,再看此將,人高馬壯,鐵槍粗重,不敢大意,高聲喝道:「來將可敢報上名來?」

  劉稷並不停下,打馬直向縣尉衝去,邊沖邊吼:「吾乃大漢先鋒劉稷!」

  話音剛落,鐵槍已經刺出,縣尉挺戟向外便磕,槍戟相碰,劉稷的鐵槍並未改變線路,縣尉再想側身躲閃,來不及了,暗叫一聲:「完了!」

  只聽喀嚓一聲,鐵槍搗碎護心鏡,直透體而出,劉稷將死屍挑於馬下。

  「跑呀!」

  「救命!」

  眾新兵一看,來將只一合便刺死縣尉,如同見到鬼魅一般,四散逃去。

  「殺呀。」劉稷隨即帶兵追殺,攻破了胡陽縣。

  ……

  看著劉稷醉熏熏,眼眶通紅的出去,細心的劉秀連忙追過去,「怎麼樣?沒有喝多吧?是不是醉了?」

  他上前攙扶這劉稷,發現他在哭泣。

  「怎麼了?有事跟三哥說,三哥替你出氣。」

  「三哥呀,你讓我醉吧,不然心裏面不痛快。」

  「這不是剛剛打了勝仗嗎?怎麼不痛快了?」劉秀拍著他的胸脯,給他順氣。

  「三哥呀,我這裡憋得難受。」劉稷捂著心口,一個大老爺們,痛哭流涕,他大吼起來,「我想殺人,我要報仇。」

  「你要殺誰?」

  「岑彭,若不是他,小長安聚,我們那麼多親人就不會死得那麼慘了。」

  這一句話瞬間點醒了劉秀,讓他忘記了大勝的高興,回憶開始蔓延。

  小長安聚親眼看著一個親人被殘殺,他騎著快馬加鞭,卻只能聽到親人的慘叫,想救三姐卻救不了,那一刻的他顯得如此渺小而懦弱。

  他眼眶通紅,似乎看到親人在自己面前噴血,聽見他的慘叫,那些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他也開始落淚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呀。

  可他只能無奈的說道:「他現在已經歸順大哥了。」

  劉稷抓著他的衣領說道:「我知道,大哥說不能找他的麻煩,還說三哥你最是懂得輕重,你們都能忍,你們是為了大事兒,可我不能忍,我咽不下這口氣,今天晚上,我無論如何,都要拿岑彭這人頭祭我死去的親人。」

  劉秀拍拍他的肩膀,繼續說:「你喝醉了」,劉稷連忙搖頭,「我沒醉,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已經想好了,我今晚就動手,哪怕賠上我的性命,我一定要把他的人頭拿下來,祭奠我死去的親人。」

  劉秀連忙說道:「不行,你不能去,聽三哥一句話……」

  劉稷直接打斷了他,「三哥,你聽我一句話,大哥不能下手,但我可以,我去。」

  他說著就要去起身拿弓箭和武器,劉秀瞬間拉住了他,極其冷酷的說道:「你喝醉了,殺不了岑彭,我去。」

  這一刻,他眼神中充滿了殺意,「放心,我會做好這件事情的,給你,給咱們劉家,給那些死去的親人一個交代。」

  當夜,月明星稀,劉秀帶著寶劍來到了岑彭的府上。

  「將軍,劉秀將軍求見。」下人來稟報。

  岑彭大致也知道劉秀是要幹什麼,他正在拿著筆在絲綢上寫字,「讓他進來吧。」

  「諾。」

  當劉秀打開大門的那一刻,他停下了手中的筆,看向劉秀,不緊不慢的說道:「三將軍這麼晚來找我,是來取我的性命嗎?」

  「正是,你知道我會來?」劉秀有些詫異。

  「聽說劉秀劉文叔極其重情誼,令兄令姐都死於小長安,我已經料定今夜將軍會來。」

  「鏘!」

  劉秀毫不猶豫拔出自己的寶劍,架在了岑彭的喉嚨上。

  「岑彭,離小長安已經有212日,每一日我都不曾忘記,吾今日取你首級為親人報仇。」

  「哈哈哈!」

  這一刻,岑彭忽然哈哈大笑,劉秀連忙問道:「你笑什麼?」

  「三將軍啊,按照你這個說法,這亂世里的每一個將士,誰的身上不是一身血仇?在昆陽一戰中所有死去的新軍將士,在我守護宛城餓死的部下,哪一個沒有父母兄弟?哪個沒有妻兒子女?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身為武將,恪守職責,是我身為軍人的責任,將軍若是覺得我岑彭該殺,儘管動手吧,宛城破城之日,我就已經知道今日的結果了,承蒙大司徒劉伯升救命,我得以多活幾日,已經是知足。」

  劉秀咬著牙說道:「你別以為拿我大哥來壓我,我就不敢殺你!」

  「當然不是,劉伯升心胸寬廣,不計私仇,乃亂世中的明主,我岑彭真心臣服,願為效命,只可惜不能報答他的恩德,三將軍要殺就殺,乾脆點。」

  這個時候劉秀用劍指著他在絲綢上寫的字,「怎麼不對?這裡多了一撇。」

  那是一個武字,但卻比武字多了一瞥,是止戈加起來。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讀鬼谷,領悟亂世從軍,所謂打仗就是為了止戈。」

  劉秀頓了一下,隨即揮劍割了岑彭的頭髮,岑彭整個人一顫,他以為差點被殺了,看著頭髮從眼前掉落,他愣住了。

  劉秀卻是說道:「削髮代梟首,你我恩怨一筆勾銷,以後若敢背叛漢軍或者我大哥,必將你梟首,一併清算,告辭!」

  劉秀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有淚水從眼中滑落,岑彭看著他離去背影,久久不語。

  宛城城主府邸內,劉玄正在看奏摺,朱鮪在他前面不慌不忙的說道:「陛下近日來對劉縯和劉秀兄弟封賞有嘉,就連對鄧晨和陰家也是賞賜頗為豐厚,王匡他們說,如果以後劉縯再立大功的話,就怕陛下賞無可賞了。」

  「劉縯拼死攻下宛城,劉秀在昆陽大敗莽軍,殺死王尋,這點賞賜是他們應得的,王匡有什麼不平的?」

  「陛下說得是,近日來又有不少英雄好漢前來投奔。」

  劉玄微微一笑,「我軍聲勢浩蕩,來投奔的人必定會越來越多,這是好事呀。」

  「可是陛下,他們都是來效力於劉縯的,眼中只有大將軍,而沒有陛下你。」

  劉玄看了看他,反問起來,「本來不就是這樣嗎?」

  朱鮪表現得異常擔憂,連忙說:「話雖如此,然之前陛下有王匡等綠林好漢們的支持,所以劉縯那點兵力不足為患,可是現在昆陽和宛城接連大勝,劉縯勢力一步步做大,不要說王匡他們,就連陛下您的位置也堪憂啊!」

  這一下,劉玄的臉色有些冷了,他自我安慰的說道:「眼下新莽未平,大業未定,劉縯和劉秀不至於這麼蠢吧,有不軌之心?」

  「就算劉縯他不會,保不准他手下的劉氏弟子這些不會去篡奪他?

  自從劉秀來到宛城,劉縯便開始連日宴請諸將,劉秀還去了岑彭府上,按照道理來說,小長安的事情,劉縯兄弟兩個都和他有仇,如今卻保住了他的性命,還刻意拉,顯然是在籠絡人心啊!

  臣還聽說,劉稷近日來當著眾人的面說,說陛下您的位置是當初他大哥劉縯讓出來的,您根本不配做皇帝。」

  這一下,劉玄轉頭憤怒的看著他,朱鮪繼續拱火,「王匡他們就是怕劉縯經不起人攛掇,所以讓臣提醒陛下,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劉玄自然知道王匡他們的想法,冷笑一聲,「他們這是要借朕的手殺人啊!」

  「臣知道陛下不想受制於人,也不想鬧出弒殺功臣親族的惡名,但是陛下,現在您羽翼未豐,臣強欺主,更不能有婦人之仁呀!」

  劉玄被說動了,連忙說道:「照著你們這麼說,要怎麼處置他?」

  「您不是要辦一場慶功宴嗎?」

  劉玄瞬間秒懂,「這是要效仿鴻門宴,既然是王匡他們早就算計好的,又何必來問朕呢?」

  「既然是鴻門宴,自然是少不了霸王,陛下,王匡他們就等著你以手中的玉佩為號令,才好誅殺劉縯。」

  劉玄最終默認點頭了,劉縯他們還不知道,一場針對他們的陰謀馬上就要拉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