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活著有時更需要勇氣

  第174章 活著有時更需要勇氣

  長樂宮內,太子劉據正在和司馬遷下棋。

  「太子,太子,大喜,大喜啊!」一個內侍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怎麼了?」太子拿著手中的白色棋子,問了起來。

  「李陵所部取得大捷,朝廷上下無比歡騰呀,李陵五千步軍與匈奴單于親自率領的三萬大軍相遇,初戰告捷,斬首幾千餘,超過漢軍人數呀。」

  太子劉據聽完,感慨起來,「難以置信,五千人能擊敗三萬人,孤還以為如今大漢只有太傅能做到。」

  司馬遷這個時候笑著開口,「我與李陵當年是好友,大司馬很欣賞他,聽說他出征的時候,還特地為他踐行了,李陵很有國士之風,大司馬的欣賞不無道理。此次陛下派他孤軍深入,就是想發揮大作為呀……」

  ……

  這一夜,劉瀚分外不平靜,大家都在為大漢的勝利歡呼,可他似乎看到李陵的未來。

  後世還是有很多人不相信他們的戰績,畢竟這太離譜了,就算換做古代天下任何一位名將,任何一支強軍,也不可能保證一定打得比他們更好。

  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歷史就在這裡,不來不去,不增不減。

  李陵率領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後,孤軍深入浚稽山,與單于遭受。匈奴以八萬馬隊圍攻李陵。經歷許多晝夜的戰役,李陵斬殺匈奴一萬多人,這樣的戰績足以名留青史的,哪怕是劉瀚和霍去病自己親自上,也不見得能做得比他好……

  劉瀚看著遠方,長嘆氣一口,「罷了,來人,駕車,我要連夜入宮。」

  他終究想改變點什麼。

  深夜,有侍衛向著漢武帝的寢宮去了,

  「陛下,大司馬求見。」

  「怎麼這麼晚還來見朕?」漢武帝匆匆披上衣服,也點不高興,他才剛剛睡著,也就是劉瀚,其他人他早罵。

  「陛下,李陵初戰告捷,五千大勝三萬,雖然是好事,但兇險萬分,單于兵敗,他必然生氣,要找回面子,不然我漢軍五千人他都打不贏,滅不了,他如何統領部落?我料定他必然召集左、右賢王增兵至少5萬以上,如此一來,李陵必然危險。」

  「嗯,你說的有道理,現在你想怎麼辦?」

  「現在李廣利、路博德、公孫敖等近七萬的軍隊都在河西,還都是精銳,一旦匈奴單于抽調主力合圍李陵,他們趁機全軍壓上,和李陵裡應外合,必然能取得不錯的戰果。

  若是再大膽一番,邊疆精銳全軍壓上,說不定能重演一次漠北大捷,將匈奴徹底打回原形,為國內再爭取十幾年的和平時光。

  當然,這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指揮,臣請求出征,力爭活捉匈奴單于,全殲其主力,如果不成功,臣甘願領罪。」

  劉瀚其實仔細分析過,李陵兵敗主要是援軍不給力,救援遲遲無法到達。

  在李陵鐵血兵團長達數十天的轉戰過程中,漢朝當時有包括李廣利、路博德、公孫敖等近七萬的軍隊都在河西,還都是精銳,他們就有沒有收到李陵兵敗南逃的消息?

  如果有收到,他們為何不去救援?

  其實,當時匈奴單于的意志已近崩潰邊緣,不要多,只要漢軍有一支萬人精騎自居延出塞,虛張聲勢一番,匈奴必退。

  如果漢軍膽子夠大,將河西精騎全部壓上,在居延附近跟李陵鐵血兵團來個裡應外合,決一死戰,說不定能重演一次漠北大捷,將匈奴再次徹底打回原形。

  當然,這些前提是漢武帝劉徹要有這樣的心胸和雅量。

  漢武帝沉默了,考慮片刻之後,說道:「伱這一切的推算,得有個前提,那就是匈奴單于調集大軍圍攻李陵,萬一他逃了,不調集大軍圍攻呢?

  退一步說,如果匈奴單于不跑,真像是你說的,調集大軍圍攻李陵,他撐得住這麼久嗎?河西大軍還沒有到,他就被全殲了,這怎麼辦?

  又或者他看著你大軍來了,跑了,這不是白白浪費了?河西全軍壓上,他萬一來個聲東擊西,弄不好河西又成為匈奴的了。」

  劉瀚還是不死心,「那就留下一部分人防守,其他全部壓上,就算敗了也不至於大敗,勝了便是大勝呀。」

  「這樣吧,等過幾日貳師將軍的戰報來了,咱們再討論具體如何吧!」

  漢武帝說著,打了幾個哈欠,「朕有些困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陛下!」劉瀚還想說,漢武帝臉色微微一冷,「怎麼,就因為你不敗,就能一直不敗嗎?連朕都要聽你的?」

  「不敢!臣告辭!」

  劉瀚慢慢走出宮殿,抬頭看見夜空,星星很亮,他終究是明白了,漢武帝是帝王,是政客。

  李陵敗亡,那是必然的,後面他被追擊這個消息漢軍肯定早就收到了,漢長城擁有完備的烽燧警訊系統,通常是一處有警,則處處支援,以免胡騎長驅直入。

  匈奴這麼多大軍在居延塞外百里處徘徊了數日,這怎麼可能不被漢邊防軍發現?

  當時長城的烽火應該早已燃遍了河西,但很顯然漢軍並沒有接到出塞救援李陵的命令,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漢武帝壓根就是想讓李陵「死戰」,或者說「戰死」。

  可以想像,如果李陵持此驕人戰績威風八面的殺回塞內,那麼當初漢武帝多次重用大舅子李廣利豈不成了一個大笑話?

  這對漢武帝的英明決策簡直是種侮辱與挑釁,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臉,所以李陵必須死。

  不過作為雄才偉略又極好面子的漢武大帝,他當然不會像李廣利那樣明目張胆的幹壞事兒,按兵不動借刀殺人,這才是厚黑政客之最高境界。

  當然,裡面不乏有李廣利、路博德、公孫敖的小心思,一個後輩如此耀眼,那襯托他們多麼平凡?

  霍去病這樣的人,一個就夠了,更何況有一個劉瀚壓著他們,再出一個,那誰受得了?他們的光芒只會被掩蓋得無比暗淡。

  想明白的劉瀚感覺有些冷,也有些失望,人總是自私的,大漢目前的將領縱然愛國,可只是出於對君王的忠誠,他們打仗更多的想要光宗耀祖,榮華富貴,裂土封侯……

  他們更多的是為了錢、權、名望打仗,為了這些拼搏,而不是信仰……

  或許有把大漢和百姓放在第一位的大漢將軍,但不多。

  這也不怪他們,人性是自私的,信仰是要經過血與火的淬鍊的,是要一代代人傳承培養的……

  他終究沒有再次上奏章了,只是待在家中,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果然,十日之後,李陵被匈奴大軍圍困,一路南撤退,危在旦夕的消息傳過來了。

  未央宮,尚書房內,幾個人小聲的議論起來。

  「如今李陵被八萬大軍圍困,怎麼稟報給陛下?」

  「還是讓霍光去吧,自從韓嫣外放之後,陛下越來越信任霍光了,還讓他執掌尚書房。」

  「對呀,你看他多謹慎,每一次步子大小,落腳的位置都絲毫沒有變,他這樣小心翼翼的,跟他哥哥霍去病的作風完全不同,甚至是天壤之別。」

  「我看還是把大司馬叫過來吧。」

  「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大司馬說想出征,接應李陵,陛下不讓,說派些人去,陛下同意,可人呢?一個人都沒有,大司馬總是有先見之明,陛下棄之不用,偏偏用李廣利……」

  「好啦,好啦,別說這些了,這是我們能說的事情?」

  ……

  西漢初期,尚書為少府的屬官,居於宮禁之內,為宦皇帝者,無秩級,掌管宮中文書的傳遞和保管。

  漢武帝時,為削弱丞相權力,組建內朝,尚書漸居於核心地位,霍光最開始乾的就是這個,也是從霍光開始,凡掌權重臣常要兼領尚書事。

  漢成帝時,置尚書五人,在尚書之下分設五曹。東漢光武帝時,設尚書台,長官為尚書令,秩為千石。

  後面,尚書台權力極重,掌收納章奏,傳達詔令,參預軍國大政的決策,總領全國政務,並有糾察、舉劾百官之權,實際上成了皇帝真正決策和發號施令的權力機構,三公和九卿只是受命辦事,形成「雖置三公,事歸台閣」的局面。

  後面影響大漢之後幾百年的三省六部制度中的尚書省就是從這裡演變而來的,在隋唐時期可以說是極為耀眼,後世的制度大多是在這些上面刪刪減減,或者分權。

  隋唐時期的三省分別為尚書省、中書省和門下省,六部分別為戶部、吏部、禮部、兵部、工部、刑部。

  中書省主要負責與皇帝討論法案的起草,草擬皇帝詔令。門下省負責審查詔令內容,並根據情況退回給中書省。這兩個部門是決策機構,通過審查的法令交由尚書省執行。

  尚書省的權力很大,它是國家的最高權力機構之一,統轄六部及六部以下的二十四司,最高長官為尚書令,負責執行國家的重要政令。

  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國務院,不同的是,它所執行的政令都是由皇帝和朝中大臣們商議出來的,甚至有些乾脆就是皇帝一個人下達的命令,並非是全國百姓的意願。

  霍光無奈,只能把這件事情稟報給漢武帝,當時人們還不知道李陵是生是死,都當他死了,八萬對五千,而且還是匈奴的腹地,怎麼看都是必死無疑呀。

  劉徹心裡還不放心,為此他又專門派人將李陵老母與妻小召來長安扣為人質,並特遣一相士去給她們看相,看看她們臉上是否有喪葬之氣。

  可見在武帝內心之急迫,他恐怕連號召全國軍民學習李陵壯烈報國、殺身成仁的偉大精神的詔書腹稿都擬好了,可惜李陵偏偏不遂他願,竟然這樣都死不了,還從平地殺到山區,從沼澤殺到叢林,一氣轉戰千里殺敵萬餘……

  漢武帝也在督促人救援,可已經來了不及了,而且他更像是做樣子。

  而得知李陵投降了,「鏘!」漢武帝氣得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了,拔出寶劍。

  「李陵怎麼能成了匈奴人的俘虜呢?」

  「咔咔!」

  「咚咚!」

  「啪嚓!」

  他拿著劍,把一個支撐鎧甲的木人砍得七零八落的。

  「呼呼!」他喘著粗氣,破口大罵:「他應該像是這木偶一般,戰死,戰死,戰死,給朕戰死!」

  「啪!」

  他還不解氣,又砍了好幾劍。

  「一百五十萬支箭鏃都用光了,車轅車幅都砍斷了,刀筆都做成了武器,這不夠,這不夠,還遠遠不夠,完全不夠。」

  漢武帝說著,把劍比在自己的脖子上,「了斷自己很複雜嗎?朕看他是缺少殺身成仁的勇氣。」

  或許,這就是一個極其複雜的事情。

  李陵當初承諾要分單于兵,最後卻演變成要獨自面對單于兵,但他仍然接受了任務。

  而且在漢朝始終沒有派來援兵,甚至在這離漢塞咫尺之遙的地方都沒有派來一個援兵的情況下,李陵能做到如此程度,已可稱問心無愧。

  可他為什麼要說:「無面目報陛下!」

  有可能是他猜出了漢武帝想讓他戰死,做一個大漢的精神象徵,所以真的決定投降了,而投降的人當然沒有面目見漢武帝。

  後面,根據李陵自己的說法,他這並非惜死,而是「誠以虛死不如立節,滅名不如報德,故欲有所為而報恩於國主耳。」

  並舉古人的例子說:「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勾踐之仇,報魯國之羞,區區之心,竊慕此耳。」

  李陵為何要去承擔此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而放下軍人最珍貴的尊嚴,忍辱偷生,暗舉大事,去報恩於那冷血無情拋棄他的漢武帝?

  難道他不明白,他這樣做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嗎?除了司馬遷和穿越的劉瀚,誰會相信他的苦心?誰又會相信他能成功?反正劉徹絕不相信。

  或許,這些也可能只是李陵貪生怕死的託詞吧!

  又或許,這是李陵一次不甘心的豪賭!

  畢竟,他從小就生活在祖父自戕的陰影里,一生都志在建功立業、重振家門,實現百年來隴西李氏萬里封侯的夙願,叔父李敢病重,他李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怎麼能就這樣窩窩囊囊的死掉呢?

  他想做臥底,忍辱負重,殺掉匈奴重要的人,獲得重要的情報,以更大的功勞回歸大漢……

  也有可能兩種情況都有,人性是複雜的,忠奸善惡豈有那麼明晰?

  自古艱難惟一死,在死亡面前,是人都會猶豫,只是有的人在猶豫過後,依舊選擇死亡,因為他們認為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事情。

  其實有時候,活著的人,反而比死了的人更痛苦,如同行屍走肉,麻木無助……

  對比某些巨大的痛苦、屈辱、甚至是煎熬,死亡有時候可能更像是一種解脫。

  死亡,需要無比巨大的勇氣,活著,也許更需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