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永遠讚美熬過苦難的人
衛律帶人走到的蘇武的大帳內,此時的蘇武正和張勝,還有常惠等人聚集在一起。
「漢使蘇武,意圖顛覆我王庭,大單于命令我帶你去審問。」
蘇武一臉鎮靜的說著,「我堂堂漢使,不受外夷審問。」
衛律安撫著他,「你不必恐慌,只要你同意歸順我匈奴,不僅不會受苦,大單于還會重重的獎賞伱。」
「哈哈哈,喪失氣節,侮辱使命,就算留下一條狗命,又有什麼面目見我大漢的父老祖宗?」
「哼!」
「鏘!」
蘇武說著,直接去拔寶劍就要自刎。
「將軍!」
「啊!」
衛律大吃一驚,連忙親自抱住,扶好蘇武,把他的劍給弄掉,此時的蘇武已經割出血了,鮮血在飛濺,常惠連忙捂住他的脖子給他包紮。
「快,叫巫師。」衛律大叫起來。
匈奴崇拜天地,天上的風暴、雷雨、冰雹會帶來災難和死亡;地上的水草和森林提供衣食所需的牛羊和禽獸,會帶來歡樂和生命。
天神、地神主宰人間命運,人們只有頂禮膜拜,才能得到庇佑,消災降福。匈奴「歲有三龍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夭神。」
單于定期祭天這是極為重大的活動。古稱土地神為社,《漢書·匈奴傳》有「得貳師以社」的話,以人牲祭地神也是很重要的。匈奴崇拜的自然力量除天和地外,還有太陽和月亮。
巫師在匈奴的作用很大,主管祭祀,傳言他們能預言,解夢,進入天堂和地獄。
匈奴出征前,必定會祭奠薩滿教,並且讓巫師占卜。薩滿巫師有時還會擔任軍師布置整個戰局,他們甚至也會幫人們祛除病邪。
巫師來了,查看一番後,在地上挖一個坑,在坑中點燃微火,然後把蘇武臉朝下放在坑上,輕敲他的背部,讓淤血流出來。
隨即又在他脖子上撒了一些粉末,包紮一番,然後跳了一番大神,神奇的事情發生,蘇武本來差不多已經斷了氣,這樣過了好半天竟然恢復氣息。
常惠等人哭泣著,用車子把蘇武抬回營帳,單于認為蘇武的氣節值得敬佩,早晚派人探望、問候蘇武,而把張勝逮捕監禁起來。
蘇武的傷勢逐漸好了,且鞮侯單于派使者通知蘇武,一起來審處虞常,想借這個機會使蘇武投降。
「你背叛大匈奴,三心二意,我衛律待你也不薄呀,為何這樣?」
衛律看著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虞常,詢問起來。
這個時候的虞常已經快說不了話了,衛律嘆氣道:「罷了,我親自送你上路吧,畢竟你跟過我一場,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啊!」
衛律劍斬虞常,鮮血流了一地。有些甚至噴涌在他臉上了,他拿著帶血的寶劍看向了張勝,大叫起來說:「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親近的大臣,應當判處死罪。單于招降的人,我們赦免他們的罪,你投降否?」
說著,就要舉劍擊殺張勝,看著一旁慘死的虞常,還有那馬上要砍下來的大寶劍,
張勝四肢發軟,頭冒虛汗,兩股顫顫,一剎那間,似乎有什麼不明液體從順著兩腿流出來了。
「我投降,我投降,求您別殺我。」
蘇武和常惠極其鄙夷的看著他,這是嚇尿了呀,圖謀的人是你,投降的人也是你,這變臉的速度堪比變色龍呀。
蘇武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有句話說錯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奚其為人』,出自《左傳·僖公四年》。它是魯國大夫孔子在諫勸公族成員時說的一番話。
此話意在告誡人們要做一個有良知、有道德的人,而非自私自利、只顧眼前利益的人。如果一個人只考慮自己的利益,不顧及他人和社會的利益,就可能招致神明的懲罰和世間的唾棄。
你這完全是斷章取義,曲解孔子的意思。」
「還有你,張勝,我羞恥與你為伍,漢朝使者,怎麼能向匈奴卑躬屈膝?」
衛律有些氣惱,對蘇武大罵,「他副使有罪,應該連坐到你。」
蘇武說:「我本來就沒有參與謀劃,又不是他的親屬,怎麼談得上連坐?」
衛律又舉劍對準蘇武,蘇武巋然不動,衛律看威逼不成,改為利誘,「蘇君,我衛律以前背棄漢廷,歸順匈奴,幸運地受到單于的大恩,賜我爵號,讓我稱王;我現在擁有奴隸數萬、馬和其他牲畜滿山,如此富貴!
蘇君你今日投降,明日也是這樣,若是不投降,被殺了,簡直是白白地用身體給草地做肥料,又有誰知道你呢?」
見蘇武毫無反應,他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通過我而投降,我與你結為兄弟;今天不聽我的安排,以後再想見我,你還能得到機會嗎?那時候你就是想投降,想活命,都沒有機會了。」
蘇武終於又開口了,痛罵衛律,「你做人家的臣下,不顧及恩德義理,背叛皇上、拋棄親人,在異族那裡做投降的奴隸,我為什麼要見你?
況且單于信任你,讓你決定別人的死活,而你卻居心不良,不主持公道,反而想要使漢皇帝和匈奴單于二主相鬥,旁觀兩國的災禍和損失,簡直不忠不義。
南越王殺漢使者,大司馬萬軍下南越,結果九郡被平定。
宛王殺漢使者,李將軍萬里遠征,宛王自己的頭顱被懸掛在宮殿的北門。
朝鮮王殺漢使者,隨即被討平。唯獨匈奴未受懲罰,你以為大司馬是吃素的?
他光是往邊境一走,你兒單于便不敢來戰,更是被嚇死,你明知道我決不會投降,想要使漢和匈奴互相攻打,匈奴的災禍,將從殺死我蘇武開始了!
來日大司馬追亡逐北,攻破王庭,再次飲馬瀚海的時候,勿謂言之不預也。」
衛律也生氣了,破口大罵,「你放屁,我上代單于是病死的,可不是劉瀚嚇死的,那是胡說,是你們漢人的吹噓。」
「他早不死,晚不死,大司馬來邊境沒有多久就死了,這麼巧合?再說了,我大司馬早就說他別被嚇死,期待和他一戰,結果半年不到,他就死了,這哪裡是吹噓?邊境將士親自聽見的。
我漢之大司馬16歲出征,跟隨冠軍侯,飲馬瀚海,封狼居胥,西規大河,列郡祈連,又平南越,滅閩越,威震西南,冠軍侯英年早逝,大將軍也病重離世,可我大漢蘭陵侯還在,再次打到狼居胥山祭天又如何?」
衛律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蘇武終究不可被脅迫投降,也不敢殺他,他有些害怕劉瀚,劉瀚和霍去病,當年簡直是匈奴的天敵,這恐懼至今還殘留在老一輩匈奴人的記憶中,他只能無奈報告了單于。
且鞮侯單于有些驚訝,「這蘇武不投降?還差點自殺死了?」
「對。」
「這樣吧,把他關入地穴之中,別給他任何吃的喝的,人在極度飢餓的時候,是連親生孩子都可以吃的,更何況一個所謂的氣節?」
「是。」
於是蘇武被關如地穴之中,食物和水源被斷絕,使他陷入了極度的困難和危險之中。
雪花飄飛,寒冷刺骨,而蘇武卻只能躺在地上,咀嚼著淒涼的雪片來填飽肚子。寒冷和飢餓讓他的身體感到冰涼,他的力量漸漸消磨殆盡。
短短几天時間,他的雙唇乾裂,喉嚨發乾,每一口雪都成了他唯一的滋潤。
然而,這些冰冷的雪片卻無法給他帶來真正的營養,只是暫時地解渴,稍微緩解他的飢餓感。蘇武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他的呼吸變得微弱而急促,卻還頑強地支撐著。
「只要你投降,我們就給你吃的。」時不時的有匈奴士兵拿著烤羊腿,還有水來誘惑他頭投降。
儘管生命垂危,儘管極度飢餓口渴,但蘇武並沒有放棄,更沒有投降。
他深知自己肩負著大義,即使面臨死亡的威脅,他依然堅定地保持著忠誠和堅毅的意志。
饑寒交迫,他用最後的氣力咀嚼雪片,望著冰冷的天空,不禁感嘆命運的殘酷。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他腦袋中反覆回想劉瀚在長安送別的話,還有劉瀚的期望,似乎又有勇氣和活力了。
他看向旁邊的氈毛,就著雪一起吞下充飢,似乎又有了力氣,他的身體冰冷,內心卻是火熱的。
就這樣,七天七夜,蘇武還沒有死,他以頑強的毅力活了下來。
匈奴認為這是神在幫他,就把蘇武遷移到北海邊沒有人的地方,讓他放牧公羊,公羊生了小羊才能回來。分開他的隨從官吏常惠等人,分別投放到另外的地方。
來的一百多人,大半像是張勝這樣投降了,像是蘇武這樣的,寥寥無幾。
他們其中本來有好幾人也想投降,哪怕是常惠也閃過一絲動搖,死亡這個東西,能戰勝他的人,太少太少了,特別是他們沒有經過信仰的薰陶。
千古艱難唯一死呀,不然後世怎麼這麼多漢奸。
可看著蘇武這般堅持,那些動搖的人似乎有了精神目標,他們也堅持下去了,雖然少,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長安城,趙破奴回來了,漢武帝免去了他的爵位,沒有過分追究。
蘭陵侯府,趙破奴第一時間帶著兒子來答謝了。
「多謝大司馬,以前是我驕傲了,以為破了樓蘭,就是名將了。」
他說著,內心也是無比的後悔,如果他沒有驕傲,如果多聽劉瀚的話,如果不單獨出去找水源,結局又是另一番模樣了。
「人生起伏,未來難測,你若是後面遇到麻煩了,多來找我。」
趙破奴一時間有些淚流滿面,恭敬的行禮,「是。」
「若是還想上戰場,後面我看看吧,不過得過段時間,陛下這些年性情你也是知道的。」
「謝大司馬!」
兩人沒有多說什麼,一切在不言中,又聊了一些從前,終究回不去了,兩人地位懸殊了,趙破奴也告辭離開了。
夜晚,寒風起,劉瀚在站在亭子中,獨自望著北方。
「入冬了,小心著涼。」
舒雨竹拿著袍子,主動給他披上。
「在為蘇武的事情?」
「是呀,此時此刻,他估計在瀚海,現在應該叫北海,去牧羊了,天寒地凍,忍受飢餓……」
「我從不讚美苦難,苦難就是苦難,不值得被讚美,但我永遠讚美熬過苦難的人,十九年後,他將浴血重生,沒有這十九年,他在歷史書上可能只有一筆,甚至沒有,可正因為這十九年,使得他的光芒照耀整個華夏,大漢因為他而榮耀。」
「是呀,這是他的選擇,甚至他選擇投降,我都不會鄙夷,可他的選擇讓我心疼,又驕傲,這是華夏民族的驕傲,雖九死其猶未悔,也是我們華夏民族的魂魄。」
劉瀚說著,把一杯杯酒倒在地上,倒向北方,「我會讓你早些回來的,不用十九年,你等等就好,他們不放,我親自打到瀚海去接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