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過了老虎嶺,再次走了幾十里之後,天色徹底的黑透了,天空再次下起了大雨,拓跋烈這才下令讓士兵們休息。
這場大雨對於烏桓人來說,那可是真正的雪上加霜,他們的帳篷早就丟完了。
這麼多天來,全都是風餐露宿,也幸好他們的士兵身體還算是強健,這才能勉強堅持下來。
可是,這大雨一下就讓他們有些難受了。
剛剛出了山林,這四周別說是人家了,連一棵大點的樹都沒有,他們只能就這麼在野地里淋雨。
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那點軍心,現在全都被這場雨給帶走了。
拓跋烈和那些將領們還好一些,畢竟他們是頭兒,有士兵給他們撐開了一頂頂剛剛趕製出來的帳篷。
雖然這東西上面還帶著一股子難聞的味道,但是,好歹算是能夠遮風擋雨了。
那些普通的士兵們就倒了霉,他們只能三五成群的躲在戰馬的肚子下面避雨。
這的大雨一直下了兩個多時辰,最後直到深夜才算是暫時停了下來。
寂靜無聲的夜裡,這些烏桓士兵們又冷又餓,這最後就只能縮在泥濘的地面上,儘量的把自己的身體裹得緊一點。
他們身上穿著的皮袍子早就打濕了,打濕之後的皮袍子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可是,他們現在卻連生火的乾柴都尋不到。
看著那些在泥濘里瑟瑟發抖的士兵,拓跋烈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但是,現在的他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勉強挨到了天亮,一直等到太陽出來了,那些差點被凍死的烏桓士兵才算是活了過來。
就著地上的雨水吃了一點馬肉之後,他們只能再次上路。
暴雨過後,這泥濘的地面對於他們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戰馬的蹄子走不了多久就沒辦法行動了,每隔一段路,他們就得停下來給戰馬清理下蹄子下的泥濘。
這讓他們原本就散亂的隊伍,更加的混亂不堪了。
「弟兄們,再堅持下,反正咱們今年不用給匈奴人繳稅了,等咱們回家之後,所有人都有重賞!」
作為出兵的代價,他們今年可以免於給伊雉斜繳稅,這是現在拓跋烈唯一能提升下士氣的辦法了。
可惜,效果貌似不怎麼樣,他在這說的熱情洋溢,可是,那些士兵們麻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樣。
這讓拓跋烈很是尷尬,最終,他只能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時分,士兵們身上的袍子總算是差不多曬乾了,此刻的他們終於有了一點生氣。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驚天的噩耗再次傳了過來!
「大王,漢軍列陣在長城下,似乎是要與我軍決戰!」
「他們有多少人馬?」
拓跋烈的臉色頓時就晴轉烏雲了,劉登這小子到底想幹嘛?
他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排開陣勢等著自己?
他就不怕自己提前跑了?
「回大王的話,步兵不下八萬,騎兵隊列太長,實在是沒辦法估計,總數不下於三五萬……」
聽完斥候的話之後,拓跋烈好像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明白了……
劉登還真是不怕他跑路,因為,劉登的手裡現在還有數萬精銳騎兵,要是自己想跑的話,此戰,恐怕根本不用打了。
劉登直接讓人在後面銜尾追殺,他們全都得死在這裡!
這仗打的實在是憋屈!
「大王!」
那些烏桓將領一下子圍了過來。
「讓大家先休息一會,好好的養一養精神!」
拓跋烈的身體一陣的搖晃,一股深深的屈辱感湧上了心頭。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劉登不在老虎嶺設伏了?
因為完全沒有必要,從劉登看穿自己的戰略意圖的那一瞬間,他們其實已經都是死人了。
他甚至都不用去猜,大概也能夠想到。
這數萬步兵之中,肯定有不少燕國士兵,劉登這是要拿他們來練兵!
而且,可怕的還不光是這個,可怕的是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他們個人的生死事小,可是他們死了之後烏桓怎麼辦?
拓跋烈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佝僂了下去。
走出了十幾步之後,拓跋烈腳下一滑,整個人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大王、大王您沒事兒吧?」
幾個烏桓將領趕忙迎了上來。
「我沒事,讓我安靜一會兒,你們先退到一邊!」
拓跋烈的聲音里透著無盡的疲憊。
他的腦子好像是一下子開竅了一樣,無數的細節在他的腦海中閃現,此次出征的前因後果,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明朗了起來……
漢朝人和匈奴人的談判陷入了僵局,匈奴人為了破局,所以引誘他們出兵。
而他居然就這麼傻乎乎的真的答應了,從一開始,那些匈奴人就是打著讓他們出來趟雷的打算。
可笑他還以為自己撿了一個大便宜,甚至,之前完全都沒有把燕國人放在心上。
他全然忘記了,燕國只不過是漢朝的一個諸侯國。
燕國的背後站著整整一個大漢朝,更重要的是,燕國和代國一衣帶水。
以他們在燕國做下來的惡事,恐怕這一次劉登是不準備放過他們了。
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他死了之後,整個烏桓就此消亡。
他這個人自私了一輩子,可是眼看著死到臨頭了,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應該為烏桓做點事情了。
「拓跋冢!」
智者總是悲哀的,那是因為他們總能預見悲劇的發生……
「大王,您找我?」
拓跋冢雖然憨厚頭腦簡單,但是,他卻是在場的所有人中,和他血緣關係最近的人。
「你是我拓跋一族年輕一輩中,武力最強者,現在我已拓跋一族的族長之名問你,我可以相信你嗎?」
拓跋烈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起身,認真的看著拓跋冢,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別的東西。
這不是他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他沒得選,只能冒險了。
「族叔,我的命是你給的,十二歲的時候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現在早就已經餵狼了!」
拓跋冢十分憨厚的單膝跪地,認真的說道。
「很好!現在我命令你,挑選五千精銳騎兵!每人攜帶三十斤肉乾,等大戰開戰之後,我會為你們殺出一條血路,我要你答應我,你一定要帶著他們回到烏桓!回到族中之後,擁立拓跋浚為族長,立刻帶著族人向東!回到我們烏桓人的祖地去!你能做到嗎?」
拓跋烈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刀柄上……
一族人的性命在前,容不得他有半點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