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靠近東海之濱,不只是霍嬗比較緊張,很多人都會跟著一起緊張。
按照以往的慣例,皇帝未必會因為沒有尋找到仙緣就暴怒直接殺人。但是如果在這個過程中被皇帝記恨,那麼秋後算帳是跑不了的。
這就是伴君如伴虎,如今的皇帝就是那種將一個人的價值給榨取完了,或者是完成了某些特殊使命之後,那就會翻臉無情。
霍嬗自然也會有些緊張,只是用不著戰戰兢兢,用不著如履薄冰,他還是有些心得和經驗。
看著遠處的大船,霍嬗眉飛色舞,「陛下,這麼大的船肯定是能出遠海。」
劉徹對此倒是不置可否,「安排一下,除了隨行官員、將士,其餘人等陸路北上。這些事情用不著朕吩咐你,去安排一下。」
「讓曹宗率人北上。」霍嬗乾淨利落的給出建議,「他還是缺少歷練,我越發覺得他久疏戰陣了,得帶領大軍遠行千里才好。」
劉徹盯著霍嬗,頭疼的說道,「朕和你說過,真要是去打匈奴,曹宗未必就會出陣。」
「那就想辦法罷了丞相,讓他戴罪贖功。」霍嬗的餿主意又出來了,「只是丞相這些年也沒帶過兵了,不過好歹也是老將,問題應該不大。」
旁邊的霍光、金日磾等人整個人都麻了,堂堂大司馬驃騎將軍現在在『進讒言』罷黜丞相,理論上來說丞相可是百官之首,那可是正經三公。
可是現在倒好,冠軍侯為了打仗,想出來的歪主意就是將丞相給貶黜,然後調到他的麾下領兵,這是正常人能夠想出來的主意?
「丞相不行,朕留著有用。」劉徹也是無奈,霍嬗不是第一次提出這餿主意了,「現在你們衛霍兩個大司馬、一個丞相,本該是同心協力。」
霍嬗不太認可,「反正丞相在任上也沒多少建樹,還是讓他去軍中最好,還能打仗。陛下,現在衛霍太強勢,我和大將軍不好動,就廢了丞相!」
看著霍嬗那一副偉光正、忠心耿耿的樣子,劉徹忍不住拂袖而去。他不覺得霍嬗是在裝傻充愣,而是真心想要這麼做。
公孫賀一直都不想當丞相,在丞相這個高危的位置上也確實沒有建樹、淪為皇帝的應聲蟲。但是這就行了,這就是劉徹對公孫賀的要求,這就是最好的丞相。
至於衛霍出了三個三公,現在看似是權勢滔天,但是劉徹才不擔心什麼。
公孫賀是他的應聲蟲,衛青對他忠心耿耿。霍嬗就更加不用說了,屁股還沒抬,皇帝就知道這小子要放什麼屁了。
兩個大司馬、一個丞相,看似是讓衛霍集團的聲勢達到了頂點,但是這也就是皇帝直接掌控內政和軍事的工具人,這三個人就是最好的刀了。
霍光看了一眼霍嬗,小聲說道,「嬗兒,慎言!」
「那我讓陛下將叔父調進軍中,我給叔父謀求些軍功。」霍嬗歪主意又有了,「上官桀、上官安想要封侯沒事,但是他們到底隔了層關係。」
旁邊的金日磾就忍住不出聲了,實在是這位冠軍侯的一些思維方式和尋常大臣不同。
霍光就急了,「嬗兒,我哪懂什麼軍事,我又沒領過兵、打過仗!」
「練,多學多看,說不定就行了。」霍嬗就頗為憂心的說道,「叔父現在雖然是九卿,只是沒有爵位。叔父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霍禹想!」
這一下霍光說不出話來了,兒子就是他最大的軟肋。身上沒爵位對霍光來說沒問題,但是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有爵位。
當然以後霍禹在霍嬗的關照下肯定會有機會,但是自己努努力,霍禹以後就輕鬆了!
看到霍光在思考,霍嬗看向金日磾,「光祿大夫,要不你也考慮考慮,我給你安排到軍中為校尉?」
劉徹身邊有兩大人工智慧,一個是霍光、一個是金日磾,這兩人都是謹小慎微的性格,在皇帝身邊十幾年、幾十年都不會犯錯,所以深得信任。
尤其是金日磾更是惹得不少大臣怨恨,覺得他們都是根正苗紅,反而不如金日磾這個匈奴小兒受信任。
金日磾沒有想到引火燒身,連忙說道,「冠軍侯說笑了,我夙來不知兵事。只是陛下若是下令,那自然也就遵令。」
看看,不愧是霍光的知心好友,說話做事都是不留任何破綻的。
雖然很多人是擠破頭都想要得到霍嬗的提攜,但是霍光、金日磾對於這樣的機會未必就是動心,主要就是他們知道自己的本事。
而且對於現在的位置也非常滿意,對於未來的發展也有一定的規劃,所以真的沒必要被餿主意之王牽著鼻子走。
因為有些人就是有恃無恐,出的一些主意簡直就是在砸人飯碗。
霍嬗顯得有些遺憾了,本來還想要看看這兩位歷史上留名的託孤大臣有沒有進一步被挖掘的潛力等等。
可是現在看看,他們根本就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好意,對於打仗之類的事情,他們看起來顯然也是沒有太多的熱情。
沒辦法,並非每個人都是好戰的,不是每個人都嚮往著在戰場上博取軍功、封候拜將,哪怕是在大漢這樣一個崇尚軍功的年代。
餿主意之王被嫌棄了,但是他也不生氣,本來也就是有棗沒棗打兩桿的事情。霍光也好、金日磾也罷,本就沒指望他們從軍。
這兩人更多的天賦是在內政方面,這是政治高手。雖然不至於對於軍事一竅不通,但是也沒必要耽誤他們的一些發展,還是繼續留在皇帝跟前。
霍嬗開始忙碌起來了,哪些人能夠登船,船隊如何航行,剩下的人怎麼辦。這些事情還是要安排好才行,好在此前大家也基本都知道自己的位置。
曹宗算是鬆了口氣,這幾天不用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出現了,不用遭遇無妄之災是一回事,而且這不是刻意逃避,這是身負重任。
「我去領兵北上,你且注意一些。」曹宗壓低聲音,小聲說道,「陛下最近沒少讓人試探我,肯定也是有所察覺了。」
霍嬗忍不住吐槽說道,「沒多大的事情,說的好似陰謀造反一般。你收斂一點就好,陛下還不至於因為這些事情責罰太子和你。」
曹宗自然也就尷尬了,因為霍嬗的話一點都不客氣,可是也是事實。
和太子走的太近了,哪怕沒有什麼陰謀之類的,但是依然不太好。說到底就是皇帝不許太子接觸軍權,曹宗這個領兵大將做的有些出格了。
實在是因為曹宗太想上進了,大概也是覺得皇帝的歲數越來越大,再加上太子這些年的地位和威望等等,都是值得曹宗信任。
這可不是燒冷灶,因為劉據的地位穩固。曹宗這麼做,只是因為想要更進一步。
年輕一代的列侯、哪怕是壯年的將軍,都會因為霍嬗的存在感覺到巨大壓力。不求超過他成為以後的軍方第一人,但是第二人可以爭取一下。
看著曹宗騎馬離開,霍嬗也忍不住笑了笑。
曹宗確實算不上傳統意義上的衛霍,但是這到底也是太子劉據的支持者。
為了以防萬一,為了避免一些最為極端的情況出現,該保住劉據的一些實力,那麼麼還是需要努力的去保住。
這和霍嬗忠誠於劉徹沒有衝突,畢竟他肯定不會看著那種極端的情況出現。一旦出現一些苗頭,那自然也就要去扼殺。
為此他已經做了很多的努力了,只不過有些事情可能是其他人根本就不會知道的。
這大概也是一種默默的做好事,這是一種『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直接將一些風險在萌芽狀態就給徹底的扼殺了。
安排好一切之後霍嬗登船,劉徹忍不住打趣,「又想要蠱惑朕身邊的人去軍中了?」
霍嬗看了看四周,惡人先告狀,「無非就是說笑,怎麼就傳到陛下耳朵里了?」
劉徹就頗為無奈的說道,「你一點都沒長進,除了打仗你還會想些什麼?朕早就和你說過,打仗的事情不能只想著出兵。」
「朕問你,若是內政不穩、政局不平,如何能讓你出去打仗?」劉徹苦口婆心的說道,「真到那種情況,是不是該讓你在長安領兵鎮守?」
霍嬗點頭,不過他的話讓人七竅生煙,「陛下,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陛下英明神武,哪會到那個程度。再說了,他們也沒那麼大的本事為陛下分憂。」
霍嬗從來都不是背著人說壞話的性格,當著霍光和金日磾的面對他們進行『貶低』呢,只是這兩人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霍光自然是不和霍嬗見識,平時還會努力的幫霍嬗收拾一下爛攤子。
而金日磾更簡單了,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是覺得冠軍侯看不上他也正常,誰讓冠軍侯更加厲害呢。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份上了,劉徹直接說道,「其他人好說,這兩個是不行。你仔細看看,有可塑之才再告訴朕。你既然為大將,也該知兵識將。」
霍嬗在忙著選將,這件事情劉徹自然心裡有數,也不會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這一切看起來也都是天經地義。
因為霍嬗是大司馬驃騎將軍,因為大漢遲早是要對匈奴發起真正意義上的大決戰,那麼作為毫無爭議的主帥,霍嬗肯定是需要選幾個可靠的將領。
這些無關劉徹對霍嬗的喜愛等等,這只是單純的因為戰爭的需要,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道理罷了。
霍嬗看著茫茫大海,有些期待的說道,「陛下,現在氣候看著也好,應該是能夠見著更多!」
劉徹自然也明白霍嬗的意思,滿懷期待的說道,「朕也是如此想的,但願這一次所求能有所得!」
這些也就是劉徹的一個期待了,他確實非常希望這一次能夠有所發現,這甚至就是他這次出巡的最大夢想和期待了。
一點都不需要誇張,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劉徹內心的恐懼就在不斷增加。所謂對長生的渴望,本質上就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
眼看著就要六十歲了,就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老叟了,這又如何不讓他恐懼了。
都說事死如生,都說到了地下的世界也可以享受到如今的生活等等,但是誰也沒有真正見識到另一個世界的生活。
對於劉徹來說,更為現實的事情就是保住現在的生活,他是大權在握、享盡榮華富貴的皇帝,另一個世界的生活他一點都不嚮往。
只要得到了長生,那麼現在的一切自然就可以繼續保持著,這才是劉徹的終極夢想。
皇帝在想些什麼,霍嬗大概是心裡有數的。可是對於長生這樣的事情,他也沒辦法明說啊,因為誰要是打破了皇帝的奢望,誰就得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劉徹也不是不明白長生是多麼遙不可及,但是貴為皇帝,他總是幻想著自己能夠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因為他有足夠的權力。
劉徹的座艦緩緩啟動了,霍嬗立刻跑到了船頭,該低調的時候還是需要低調。
這一路走開,霍嬗也覺得皇帝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因為這一次的出巡有些事情會讓皇帝有那麼一些不太滿意的地方。
各地進獻的美女等,霍嬗能攔著就攔著。各地偽造的祥瑞等,霍嬗自然也不可能報到皇帝的面前。所謂的仙蹤等等,哪怕看似讓人去查了,但是依然被按下。
也就是說皇帝所希望的一些事情,霍嬗基本上一樁樁、一件件的都給阻止了。
這又如何不讓皇帝惱火呢,畢竟以往出巡就算是找不到仙蹤等,但是好歹能夠從其他的一些地方能夠讓皇帝滿意。
可是現在倒好,霍嬗全面負責這一次的出巡,看似安排的非常不錯,也基本上讓人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這應該是大功一件的事情。
省錢了、皇帝出巡的花銷給壓下來了,但是皇帝想要做成的事情沒有給做成,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得避避風頭,霍嬗現在也得夾著尾巴做人。尤其是這麼個臨界點,皇帝馬上就要進入暴怒、反覆無常的狀態了。(本章完)